人物在京城,华亭这边是本家的一堆进士举人在留守,眼下挡在码头区的庄子只是徐家遍布周边的无数地块之一。
换句话说,哪怕熊道派人去暗杀两个,再将庄子烧了,或者把佃户都赶走杀掉,土地还是拿不到手——徐家完可以将地皮闲置起来,打死都不卖。
另外要考虑到的是,徐家可不是软柿子。一旦让对方察觉到某人在搞小动作,那么熊道很可能就会面临着一场牢狱之灾——是的,就是传说中的“拿我片子去一趟县衙办了姓熊的”这种最朴实无华的缙绅必备手段。
最简单,最常见的,也就是最有效的。
这种拿着老爷片子去衙门告人、捞人、送人的戏码几千年来每天都在上演。然而这简单的一张帖子背后,可是代表了整个的封建体制,想要破坏这种运作规律——英国人当年可是狠狠打了两场鸦片战争,烧了圆明园后才做到的。
那么熊道现在呢?他手头既没有舰队,也没有军队去烧崇祯家的园子。所以别看他一副气势如虹的样子,其实他底气相当不足因为从法理上说,他现在依旧是草民一个。
对付草民,只需要老爷一张片子就狗了。所以只要徐家调动府县衙门,简单得派出几个公差召熊道过堂,事情就会瞬间失控。
熊道肯定不会冒险去公堂,那里是人家的地盘,邓虎的例子殷鉴不远。这时候就不好办了宰了那几个公差?还是躲开?
躲避是没效果的,因为来人可以在工地和宅院大肆抓捕其他人,所以到头来还得见血暴力抗法。然而这就等于是杀官造反,下一次来得可就是驻军了。
最重要的是,这样做的意义何在?他熊道来此是为了开港,不是为了练枪法之后跑路的。
熊道背着手站在江岸边,眼望着波涛滚滚的江流,耳中传来得却是身后工地上号子声。这声音很响亮,民伕们中气十足,即便是喧嚣的浪潮也掩盖不住。
转过身看了看热火朝天的工地,再扭头看了看西边那处隐约还有人耕作的田地,熊道不由得叹了口气既然推演不出什么好结果,那还是老老实实认栽吧。自己现在这点青铜级别的实力,就别逞英雄去硬刚王者了。到头来连累了整个开港大业,那公私方面自个的损失可就大了。
想通了这一点后,熊道也不再矫情,当即开始了一系列的调整。
首先他找到冯冠杰,然后明确告诉他拿取西边地块的行动将会暂停,所以冯冠杰现在最好就开始修改规划,在自家的土地上安排码头位置。
接下来熊道回了宅子。
在后院的密室里,他缓缓踱着步,一旁的发报员在屏息静气地等着他说出电文。
“鉴于我部实力和影响力俱不满足条件”
“暂时放弃和徐氏并其余缙绅接触”
“请求总部做出战略性支援,并调派熟悉绅情之有力人士来我处听用”
讲完这份长长的电报后,熊道还是无奈摇了摇头尽管客观上就是敌军太强的原因,但是无论如何,承认自家这边搞不定,需要后方大量支援的话语,都不是那么容易讲出口的。
发完这份电报后,这几个月一直在嘉定县搞风搞雨的熊某人,貌似一夜间就沉寂了下去——所有的征地项目都暂停了下来,港口区也不再试图扩张,大批的建筑工人开始专心消化已有地盘。
总之,中场休息的时候到了。
左保六蹲在村外的河埠头旁,一边狠狠抽着手里的竹烟杆,一边用发红的双眼盯着渐渐远去的木船,仿佛那船上拉着他的相好一般。
然而对于半辈子都在桑园做事的左保六来说,那船上拉的还真就是他的相好那是最后一批被打包运走的桑树。
直到看不见船身之后,左保六才缓缓站起身,满脸阴沉地最后咂了两口烟杆,然后在一旁的树干上磕了磕烟锅。收拾好东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