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来,也得亏是我那时走了,便是我避开的远远地,今时今日也依旧会被人恶意中伤,搬了我的陈年旧事出来做了攻讦和诋毁太皇太后的借口。”
说话间,他便起身,从旁边站着的内侍手中的茶盏里用帕子沾了点茶水,浸湿了之后就着将黏贴的假胡须和喉结都卸了下来。
公堂内外,再度一片哗然。
周畅源却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他低头又盯着手里的册子死命的看着上头记录魏瞻的那一段,几乎要用目光将纸张穿透了。
他不信自己费心费力筹谋了一场,居然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笑话。
他是个自认为心机无双了不起的人,这样的打击他承受不住,最后便是狠狠的将那册子砸在地上,同时癫狂的嘶吼起来“假的!这是假的,你们为了保那妖妇临时编纂的,这不是真的。”
魏瞻都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只是问萧昀“陛下需要当场验明正身吗?”
一个正常的男人,身体有了缺陷之后,多是难以启齿的,哪怕是在宫里当差的内侍都特别敏感这个话题,但是魏瞻却依旧坦荡沉稳,他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物件一样,仿佛完全不在乎周围人看他的眼光。
萧昀突然就明白了——
哪怕他现在就下令叫此人当场更衣验明正身,对方也会当场照做。
不为别的,就为了证他皇祖母的一个清白。
从她嫁了人,他就开始周祥的为了一个万分之一的可能在替她铺路了,不惜自损身体,葬送了自己这一辈子,只为了用他自己的方式将他心爱的女子保护好。
这将近五十个年头里,天各一方,互不打扰。
当所有人都将他们曾经的那段过往做一段无聊往事淡忘了之后,曾经那段根本就没能修成正果的所谓情愫自然就更是不值一提了,也许每个人都觉得那都已经是往事了……
可是萧昀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他却突然明白——
这个人对他心上的那个女人依旧爱得深沉,也许五十年来,从未间断,也从未消减一分的炙热,他只是为了不拖累她,克制住了,只要知道她好,他就可以在世人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不靠近,也不打扰。
可是——
一旦她有了为难之处,他却还是可以毫不迟疑的站出来,不惜一切,保她平安。
这究竟是一种怎样浓烈的感情,能让一个人在一辈子的颠沛流离和求而不得之间还不失本心的去爱?
纵然那个人是他的皇祖母……
萧昀心中也忍不住的一声叹息。
错过了这样的一个人,周太后这一生得是有多遗憾。
局外人的一声叹息,便是两个当事人各自遗憾的漫漫一生。
心中一时觉得熨帖,一时又觉得沉重。
但是这件事到这里,已经是一个完美的结局了。
陶任之把地上的册子捡起来,挥挥手,命人将还在发癫的周畅源按住了,又用脚踢了踢那个箱子“顺德六年到十年间所有卖身入宫的宫人记录都在这里,所用的纸张和书写记录人的笔迹,再有纸张的折旧程度都毫无偏差,既然是证物,今日便都直接留在京兆府衙门了,这案子稍后得交由三司会审给出最后的决断,证物和证人都可以重复提审核验。”
周畅源当然知道魏瞻的事做不了假,这人他捏在手里十来天,而且提前也没人知道他的计划是要诋毁魏瞻和周太后的,也就不可能提前造假来等着他出招。
周太后和魏瞻确实曾经私奔,这一点千真万确,但要说周太后那女人冷静成那样,会在成为皇后之后还与别的男人有染?
这周畅源自己都不信。
他就是想毁人的,周太后,萧樾,甚至是萧昀和整个天下,所有他能毁掉的人……
御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