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坐满了人。
我将琴置在桌上,清风过面,小窗虚掩。泼茶香席卷浓郁。
吟茶闻香,周身驾马劳顿,便在此时消散。
时光明月朗,此间山河大好,我又思索着哪方山水能让我的马儿少些奔波……
而不一会儿人满噪杂,我不禁皱上了眉头。
呵,皆是蛮人。
这时听见几个声粗的男人谈说着。
“说起咱们太子,妖皇意欲退位,这不,已经封了太子尊号为幸川。”
“不过又忧虑这太子病残之躯,恐不能担起重任。”
“这可愁煞了妖皇……”
这些声音细细碎碎落到我耳中,不得不听到关于那娇气太子的事。
不过无关我要紧,贵人自有贵人难,太子金贵,不出几日文武百官定捏来万之策。
我漫不经心喝着自己的茶。
“可不是嘛,有太子命可没那福运,说来也可怜。”
“去年年底那场宫乱,他伤及心脉,吊命至今,此时已到了濒死之际……”
忽来一丝凉风,钻入我衣襟,我猝不及防,手中茶水洒到身上。
浅青薄衫染上了大块水渍。
介于这娇气太子先前对我多加照拂,对我有大恩,我此时倒有些担忧他。
当年初见此妖,锦缎金冠,不可逼视,恭谦而洒脱,深得臣民忠心。说来,我有些嫉妒。
此生来高贵之妖,我又眼红又不敢触及。
而后来诸多巧合,我同他竟能交谈一二,也可称上朋友二字。慢慢的,我除了知道这娇气的太子饱受病苦,也感受到了他诸多不如意。
我竟有点可怜他,因为他骨子里的悲伤是和我一样的。
孤帆随着浊流碧波远去,形只影单,鲜有叠影。
浪涌水急,架帆恐有危迹,我追着时间赶入了皇宫,可怜跑死了唯一陪着我的马儿。
宫卫检查森严,宫内外的秩序井然。
我以纱遮了半面,一副平静寡淡的样子。
“身份?”
我恭敬地低眉垂眼。
“琴师。”
他瞧了瞧我怀中的琴,眼波流转。我知晓他担心琴中有猫腻,能有这般戒心实乃尽忠尽职。
“这琴……”
“雀年。”我答道。他像是知道雀年的尊贵,瞪了双眼,大饱眼福将雀年一望,而后恭恭敬敬放了我进去。
都知雀年之尊,不料拥有它的妖只是个低微的琴师。这般泥云之配,折煞了我,亦是屈才了它。想想,可笑得紧。
见到他时,不少个医师跪拜床榻,给他把脉施针。不过结束后他们都会摇头长叹。
床幔内的太子呼吸残弱,相比以前果真瘦得不成样子,凤目紧闭,他像是做着什么梦,嘴里吐着轻弱的梦呓……
“弹首唤魂调吧……”年老的妖皇神色疲倦,十分担忧。
他的床头又换了盆新昙,同他隔着一层薄薄床纱,苞满叶翠,长得比他灵气。隔着纱而显,一副倾城容颜,却是凋零之姿。
挑弦转调,悠远轻缓的琴音倒真像是在宽慰灵魂,娓娓而来,呼魂唤灵。
他对我有大恩,此番若他未挺得过去,见他最后一面,为他弹一曲唤魂,也算是报恩。
一曲罢,众妖动容,面容愁苦。
这时尾音渐消,我听他屈着眉头,闭眸唤道:“瑕儿……”
“瑕儿……”
不知为何,心颤动了一下。妖皇听到这呼唤声,心疼地叹气,转而灵机一动,对床榻上的太子说道。
“瑕儿姑娘,在你身边。”
“正弹琴给你听。”
“你可听到了?”
……
我见了他一面,算是了了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