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的手上,心中颇是烦躁,待赵无垠从未有过好颜色。后来他挖空心思在吏部使足了银子,好容易平调回太液国都任了太常寺少卿,才算顺心了一些。
可世上之事总是风水轮流,时来运转。他怎能料到这个从小就瘦得如根豆芽一般的小子竟然能被监国公主相中成了驸马,这简直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还任了从一品的尚书之位。他熬了一辈子不过是区区从四品的京中小吏,与这个外甥相比已是云泥之别。
他也曾想过要不要委曲求地去见一见赵无垠,为自己再谋个好前途。毕竟在这个从四品的官阶上呆了近二十年,怎么想都觉得是太委屈了。
可说起来他心中是有鬼的。
他养育了赵无垠十几年不假,但待他素来恶语相向,有时连饱饭都不给一顿,算不得善待。何况这个外甥的性子他再了解不过,为人薄情寡义不说,心胸狭隘好记仇。外甥成了驸马后不计前嫌已是大幸,自己怎敢再跑去提旧日之事招惹他。
所以在太液国都任职的这些年里,林乾墨一向都是躲着赵无垠的。冷不丁昨日这个外甥忽然让人来请自己,说是许久未见,想要吃一顿饭。
自古官场,宴无好宴。林乾墨凭空揣测了一夜也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不敢不来,心想惟有临机应变,小心应对而已。
哪知今日一见,这两个云端之人待自己都是谦恭有加,还真有那么一点……把自己当成一家人的意思。
林乾墨心中暗暗给自己泼了一盆冷水再客气,也绝不可忘了尊卑。
他哪里知道自进殿时起,他的所有的心思就都被朱芷凌用观心之术瞧了个透。朱芷凌忍住肚中暗笑,颜面上却依然十分客气。她将林乾墨让入席中,再次宽慰道“舅舅既是入了涌金门来,今日便是家人,咱们这顿饭不讲君臣,只讲长幼辈分。”说罢,一手扶着肚子,一手端起案上刻着七角兰花的酒壶亲自替林乾墨斟了一杯酒,唬得林乾墨刚坐下便又起身跪下,口中直呼“微臣怎敢。”
朱芷凌与赵无垠对视了一眼,故意脸上露出些难色来,叹道“舅舅如此拘谨,倒叫我过意不去。罢了,我今日不巧身子有些乏重,不如你们两位把盏叙旧,好好尽尽兴。我不在只怕舅舅还能自在些。”说完,瞥了一眼跪在地上不敢抬头的林乾墨,按晚辈的身份执了一礼,轻轻一笑,扶着宫女的手自转入偏殿去了。
赵无垠见妻子出了殿,伸手扶起林乾墨附耳道“舅舅,人已经走啦。”
林乾墨这才抬起头来,拭了拭一额头的汗道“吓死我了,殿下身怀六甲,还替我斟酒,你怎不拦着。”
赵无垠一脸无辜相“她是我妻子,替舅舅斟一杯酒乃是情理,我为何要拦?”
林乾墨刚要埋怨,想到自己身份卑微,已是不如这个外甥,硬生生地把话又咽了回去。
赵无垠见他欲言又止,心中颇有快意。不过他今日既不想也不能为难这个舅舅,毕竟有更要紧的事要说的。
“其实舅舅无需多想,不管怎样我也是舅舅一手带大的。我父母早逝,舅舅既是亲人,也是养父,此等恩情怎可忘却呢。”
林乾墨听了一呆,理是这个理没错,可从这个外甥口中说出来,怎么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赵无垠不理会林乾墨的满腹狐疑,替他夹了一筷子菜,说道“我早些年性子执拗了些,但那是少年心性,如今我也是要为人父的人了,不由想起舅舅这养育之恩,这做人岂可忘本呢?实是我这几年不懂事,不曾与舅舅走动,怠慢了。今日这杯酒,权当我给舅舅赔礼。”
说着,自端起酒杯,依然不管林乾墨脸上如何颜色,兀自饮尽了。
林乾墨被他这样一说,心中反倒过意不去,他思忖着兴许确实是这个外甥转了性子了?人说男子成了家后,性情总是会变一变,他娶的又是执掌一国的储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