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感。
因为熟悉,因为可以放下戒备,因为床是不会离开你的,只有你离开它。
这是一种笃定且确切的熟悉。
而人,总是习惯于熟悉,而熟悉便是所谓的安感,甚至是归属感。
在这个自己不必害怕的熟悉里,夏知景终于轻易地睡着了。
在半梦半醒的时候,她清楚地看见一个人,紧紧地把她抱住,一边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轻轻地哼着歌,她便也跟着他不着调地轻哼着。
那是一种很舒适很放松的状态,像蝴蝶乘着风,像鸟儿滑了翔,也像鲸鱼在海深处晃荡,不费力地随着暗涌。
极其放松的状态,总是在极其疲惫之后。
夏知景是真的疲惫了,醒来后的这四天,在医院的每一个晚上都睡得不好。
每个夜晚,关了灯以后,光线昏暗,意识就会异常清醒,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也会异常清晰。一切都在叨扰着她,让她不得不去想着那些失去了的记忆,那抓不透的模糊画面。
那些画面,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把她往深渊处拉,她很害怕,她挣扎着,可是她无能为力。
她只能紧紧地抱着自己,可是越是这样,身体便越是清楚地想起某种触感。人与人接触的触感,甚至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那些温度都会被感知和放大。
每一晚,她都只能等到天快亮了,才能慢慢睡着。
而今晚,她终于可以安稳地入睡了。
一觉便畅通无阻地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晒到屁股了。
夏知景迷糊着眨眼的时候,听到很清脆的声音,她开始以为是鸟声。可是越仔细听越觉得不对,那种清脆带着厚重拉长的回响,应该是撞击出来的,才有这种音效。
夏知景翻了个身,面向太阳光的方向,阳台拉门的薄纱蒙着一个什么东西,它被悬挂在阳台檐下,它在风的吹动下晃荡着,那清脆的声音是它发出来的?
夏知景的脑袋又闪动了一下,她像触电般倏地一下坐直了,那是鲸鱼风铃!
第一次,如此肯定。
如此肯定,肯定到让人疼痛。
下了床,拉开窗帘,看清了,就是铜铸的鲸鱼风铃。
夏知景站在那里,一只手还挂在窗帘上,被定住了,她又落泪了。
她记起了,第一次看到这只鲸鱼风铃的情景。
那时,风铃底下还站着一个人,那个被自己忘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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