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夜风和畅,子衿睡得酣甜。
马万年为她掩了掩被角,凝望她沉睡的美妙轮廓。
马万年每次来到这里,两人便是一起喝酒弹琴。
马万年不擅言谈,子衿也很了解他的性格,两人一起时虽然话少,端的应了兰交的解释
君子之道,或出或处,或默或语,二人同心,其利断金。
她抚琴,他吹笛,他饮酒,她烹茶。
马万年并不留宿,每次都只让她先睡去,自己在自斟自饮到清晨。
等城门大开时,便一个人默默离去。
而这一次,子衿睡下了,马万年却无心饮酒。
他最讨厌离别,也最害怕离别。
因为离别,幼年时母亲的笑颜,在他的记忆里所以没有一丝印象。
因为离别,童年时父亲英武洒脱的宽厚背影还有坚毅的脸庞在他的记忆里也已模糊。
似乎在马万年的生命里,每一个亲人都在与他离别。
就连在仆人们的口中,讲述的也都是每一场战役下来,家里便会穿起缟素,挂上白纱灯。
秦家的祖一辈全都战死了,马家的父一辈没有活下来一个人。
包括母族张家的两代长辈,外公,母亲,舅舅。
他马万年身边的最亲的亲人,几乎全都为大明战死沙场。
唯有一个人称大明军神的老祖母,平日里唯一在做的,只是不停在给他缝制袜子。
世人都称自己的祖母是女伟人,可只有马万年知道,一个每天只记得给孙儿缝袜子的老人家,是受了多大的创伤才会想着只做一件最繁复却又最简单的事。
一件永远都做不完的事
马万年落寞的与子衿离别了,走时没有跟她说明,此前更不敢告知她。
然而子衿并没有睡,她只是在马万年走后,用泪水打湿了枕头。
子衿理解马万年为何没有给自己赎身。
在家时,老鸨子为了多赚他的银钱不让子衿赎身。
如今马万年要走了,他害怕这一走,就算给子衿赎了身,可一旦他像他的祖辈和父辈那样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子衿还不是一样孤苦伶仃?
他既有王命再身,无法做到照顾她的周全,便只有放手,选择默默离开。
而马万年虽然内向,单纯的心事却并没有逃过子衿的眼睛。
身为女人,子衿有预感,马万年可能这次走出房门了,就再不会回来了。
还有那个给自己起名字的白衣清丽的秦姐姐。
而他之所以想要不告而别,一定有迫不得已的理由。
子衿不想给他添麻烦,耽误了他的大事。
行军途中,马万年一直有心事,虽然他一直没说,可秦良玉能够理解。
这种害怕生离死别的感触秦良玉同样体会过太多。
如果不是时间太过紧急,秦良玉其实也想把子衿带着上路。
见宝贝孙儿的悠长思绪终于从极遥远的重庆飘回到身体,看到对面的人马他竟想要出战,秦良玉心怀甚畅,深知自己这个宝贝孙儿绝非英雄气短,终归还是可以托付大事的。
可秦良玉还是压了压手,对马万年和四个侄儿说“从来人的绣旗上看,是刘文秀和李定国的队伍,也许来的还是他们本人。
马万年面无表情,却也没有再出战的打算。
以祖母对大西军的了解,这二位算是禽兽中的异类,勉强称得上是心地和能力都不错的人。
秦良玉能在大西军里挑出两位来,说他们算得上是人而不是畜生,那可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大西军与她的杀子之仇,丧国之恨,自是不共戴天,然而秦良玉还是能够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