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当今天下,同舟社已经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生死强敌了。
一个组织尚处在创业阶段,就没有了很强的外部压力,这是幸运,更是不幸。
内部所有激进和浮躁的声音,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利益。
既然同舟社已经打遍天下无敌手了,就不应该继续窝在京东东路,而应该吊民伐罪,推翻腐朽昏暗的赵氏大宋,建立新的徐氏王朝。
只有这样,社中文武才能走上更高的位置,获得更多的利益。
这是人性本能和社会运动的普遍规律,无关人心的好与坏。
外部的压力小于组织扩张的动能,富有生命力的组织必然会自发地扩张、扩张、再扩张。
即便社中最富社稷苍生情怀的宗泽因为担心同舟社操之过急,会有中途夭折的风险,不希望扩张太快。
但另一方面,他又矛盾的希望同舟社能者多劳,尽早取得大宋江山,接替赵氏统御万民,以此,让天下的百姓少受折腾,早点在同舟社治下过上好日子。
殊不知,徐泽正是为了让天下百姓尽量少受折腾的,才更加不敢激进。
因为,同舟社现在这艘船还很小,容不下更多的人。
而这艘小船之所以划得最快,不过是因为其余的船都在原地打转,甚至漏水下沉,同舟社这艘暂时不漏且一直前进而已。
所谓全靠同行衬托,不外如此。
实际上,同舟社现在的控制区内也有隐患,而且不止一点两点。
之所以没有爆发强烈的矛盾冲突,只不过是因为还有快速扩张和连续胜利的红利,让这些矛盾暂时转移而已。
好心办烂事的教训多了去,做大事最重要的就是头脑清醒,时刻把控住节奏,不被胜利冲昏头脑。
相比起伟人的胸怀、魄力和能力,徐泽认为自己提鞋都不配,他只不过是遇到了一个更容易做事的年代。
连伟人都能生出“忍将夙愿,付与东流”感慨的事,他敢托大?
盲目扩张,超载的结果,只能是让这艘小船和船上的人一起沉没。
“列席区”单独设置,且社首行事必有深意,也没有因言罪人的习惯,因此罗仲彦的话说出后,众人虽是震惊,却未出言阻止。
罗知州张嘴便将徐泽“问倒”,决定穷追猛打。
“徐社首既无安天下之能,为何要行乱天下之事?”
负责组织会议的杨喜见罗仲彦不依不饶,赶紧起身去扯其人,被徐泽摆手制止。
有些话,他不方便直接讲出来,反倒是罗仲彦这问题提的时机正合适。
今天安排这些社外人士列席会议,本就有这方面的考虑。
“罗知州,你从诸城一路走过来,各地乱了没有?”
罗仲彦被放出来后,就直接带来了北海,走马观花,确实没有看见贼乱之后“该有”的惨状,但其人却没有被徐泽牵着鼻子走。
“密、潍两州是没有乱,可天下却会因为京东东路的问题而大乱。”
台下众人或对罗仲彦怒目以视,或如视傻子,或若有所思,精彩的表现尽入徐泽眼帘。
“且不说这大宋究竟是谁扰乱的,天下士民心中自有杆秤。只说徐某,这不是已经受了皇命出兵,即将平定乱贼李子义么?”
“你——”
会议时间有限,眼见罗仲彦被气得花白的山羊胡子都翘了起来,将要失去理智,徐泽不想被他带偏了会议节奏,乃主动出击。
“好了!既然说到天下动乱,我且问罗知州,密州的户数你可清楚?”
人是构成天下的根本,户籍是国家治理最重要的数据,这个数据罗仲彦当然记得。
如此场合,徐泽突然抛出这个问题,肯定有深意,罗仲彦立即冷静下来。
“政和六年造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