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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同帝国没有宰相,却有相权。
只是,这个相权也非常不完整,被君权侵夺得只剩下了可怜的议政权,导致其既无名也无实。
可是,帝国事务何止一日万机,靠血缘传承的后代皇帝很难处置纷繁复杂的帝国事务,宰相之职长久空缺,迟早会为后世埋下隐患。
但徐泽没有直接回答赵遹的问题,后者既然主动问起,肯定有话想说。
“老赵有何见解?”
“君相之权相生相制,有君必有相,一旦失衡,王朝必难稳定。”
及世开前人未有之大局面,能力和威望都无以复加,自然可以乾坤独断,不设宰相亦能治好这偌大的国家。
但你能保证徐氏后人代代都有你一半以上的能力、威望和敬业的精力么?”
血脉传承就好比开盲盒,下一代能开到怎样的继承人谁都不能保证。
至少,徐泽已有的五个三岁以上儿子中还没哪一个是天赋远超常人的神童。
后天系统而良好的教育培养确实可以提高一个人的能力下限,但真正决定其能力上限的,多半还是先天的天赋。
天赋太差,便如赵桓这等人,越努力就会越折腾。
而嫡长继承制虽然换取了政权传承的稳定性,可也从制度层面堵住了多生子嗣以保证代代都有优秀继承人的漏洞。
几千年来的英杰人物都没能找到血脉传承问题的最优解,徐泽照样做不到。
“不能。”
赵遹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气息颇有些紊乱,喘了好一会,才接上话。
“他们要想治好国家,或者干脆只是为了自己轻松享受,必然会不断让渡治国之权于臣下,可宰相之职未明,能窃其权者必然是手腕出众之辈。
如此一来,相权并非来自君上正式授予,而是靠臣下的个人威望和手段非法获取。
长此以往,会出现怎样的结果,及世当不会不知道吧?”
其实,不用赵遹特意提醒,徐泽早就知道这个问题,他记忆中的“后世历史”就有现成的例子。
其人立国时撤销宰相之职,为的是大权独揽,减少阻力,防止扯皮,方便自己改革唐、宋等朝遗留下来的历史积弊。
这一设置本就只是权宜之计,自然不会遗祸后世子孙造成新的“历史积弊”。
但赵遹一直不肯咽气,只是为了给自己说这些,却让徐泽很有些无语。
孤家寡人啊!
居亿万人之上,操天下权柄,本就不应该指望有人可以真正理解自己。
想到此处,徐泽舒了一口气,向赵遹解释道:
“老赵谋国之言,我记住了。其实——”
没等徐泽说完,赵遹便因力竭再次昏睡过去。
徐泽探了探赵遹的鼻息,确认后者只是昏睡,乃将其人的右手塞回被内,又为赵遹整了整被子。
随后,正乾皇帝一个人在榻前枯坐了好一会,方才起身走出卧房,自言自语地道:
“其实,我早有完整的计划。”
正乾六年一月十七日,徐泽返回燕京的第二天,大同国丈、内阁学士赵遹病逝。
赵遹的独子——知河间府事赵永裔因为提前得到正乾皇帝的特许,在向同僚移交了所掌职司后,便匆匆赶回燕京,总算见到了老父亲最后一眼。
听说赵遹咽气前又醒了一次,只是没人知道他跟赵永裔说了什么。
但赵永裔遵照旧制丁忧三年之后,再三辞去皇帝的复起之诏,从此一门心思做个富贵闲人再不过问朝堂之事,却是被后世传为佳话。
赵遹逝世后,正乾皇帝赐其美谥“文正”,并亲总理,可谓备极哀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