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国事为重,日夜操劳,咱的心里是开心的。”
朱元璋说道,“咱们是天家,自然要做天下之表率,只有天子勤劳,才能让天下的官员不敢怠慢民事,你要谨记,他日不可一日缀慢朝政。”
“孙臣记下了。”
“前几日,咱召见了齐泰,问他巡视北地之事,他的折子你看了没有?”
“孙臣看了。北地安泰,赖爷爷天威,逆元余孽不敢起衅。”
“咱如今连这床都下不去了,还谈什么狗屁天威!”
朱元璋一瞪眼,又生气起来,怒斥道,“你怎的也学得如此不切实际,那蒙古余孽哪里怕咱,草原上的狼崽子一代接着一代,当初被咱打得抱头鼠窜的已是冢中枯骨,现在当权的,哪个还会怕咱,他们不敢来犯,是边疆的将士勇猛,是三军用命才换的和平,跟皇帝没有任何关系,你要记住!”
朱允炆怔住了,心悦诚服的说道,“孙儿错了,爷爷教诲,再不敢忘。”
朱元璋叹了口气,“你自小就随你父亲,性格乖巧仁孝,是个好孩子,却实不是一个好的君王,当年你父亲在时,这国家内有老二、老三、老四这几个兄弟虎视眈眈,外有开国勋贵恃功自傲,咱便取棘条让你父亲攥握,你父亲不愿,咱问他,为何?他说,荆棘刺手。咱又问他,咱来帮他拔了这荆棘如何?你父亲仁义,闻言便两手紧攥棘条,以致鲜血淋漓,说勋贵重臣是国家基石,不可轻动,诸弟亲王,更是手足至亲。咱看在眼里,是又喜又恨,喜其仁义,他日必爱民如子,又恨其不争,这般性格,他日哪里镇得住那群骄兵悍将。”
朱元璋喘了口气,“咱不能给子孙留下一个不稳的江山啊,所以这坏人,咱来做,咱把那些跟咱起家的手足兄弟都杀光了,但没曾想,你父亲竟因此与咱心生龃龉,咱训斥他几句,他便忧愤在心,以致心悸成疾,就此而猝,咱心里悔啊!”
说着,朱元璋眼圈竟然红了起来,“是咱害了你的父亲,咱也很后悔,好孙子,你会原谅咱吗?”
朱允炆一时语顿,看着朱元璋那期盼的眼神,这才明白历史上为什么朱元璋明知朱允炆不适合为君,也要一心立朱允炆为继承人,甚至不惜贬斥诸王,大杀群臣,这对于朱允炆生父朱标的死,竟是有一份悔恨的原因在其中。
“既然爷爷问了,孙臣便直说。”朱允炆说道,“爷爷首先是皇帝,然后才是咱们朱家的家主,孙臣虽久居深宫,却也长闻以胡惟庸为首的淮西勋贵横行霸道,贪赃枉法,大肆圈占土地,鱼肉百姓,爷爷不只是勋贵们的结义大兄,不只是孙儿的爷爷,也不只是父亲叔叔们的父亲,爷爷更是天下百姓的父亲,勋贵不除,则天下百姓一日不可饱食,一日不得安居,便是爷爷不杀,待孙臣继位,为江山社稷之稳,亿万黎民之衣食,也要将他们杀个干净,这一点,孙臣觉得爷爷做的对,孙臣从未有一日责怪爷爷,既无责怪,便自然没有原谅一说。”
朱元璋眼睛亮了起来,“当真?”
朱允炆顿了顿,看向朱元璋的双眼,沉吟道,“北伐胜利今何在,满路新贵满目衰。他日手持天子剑,杀尽腐朽方释怀!”
朱元璋仿佛一瞬间浑身充满了精力,生生从榻上坐了起来,“这是谁教你的?”
“自是孙儿自己所想所说。”
朱允炆后背泛起一阵冷汗,这几句诗可谓应时当令,恰逢其境,有了这几句,朱元璋滥杀功臣之事,可得圆满。
“好!甚好!”
朱元璋开怀大笑,竟有精力抬手拍了拍朱允炆的肩头,复又以手抚朱允炆之顶,叹息,“咱一直怕你坐不稳江山,因你生性怯懦又无主见,究其原因,倒是怪咱了,咱没读过书,想着要儿孙不能像咱一样让人笑话,但这圣贤书读多了,人却也傻了,今日你有此番见解,咱很欣慰,只可惜,咱已经时日无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