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那头靠,实在力竭。竞庭歌勉强起来扶他,其实不想他靠近,一直拿眼剜。
放心。他给她眼神。
足够近了,他右手撑床沿,探下身子,左手背拍两下霍启的脸,“动不了了吧?早跟你说,这调兵遣将,杀人挖心,半点儿不能大意,不能侥幸,更不能自满。自满了吧?以为控着全局而我醒不过来,随便拿把匕首解决了就完。哪怕多留一个人在屋里,也是你赢。小子。不能重来了,我都替你可惜。”
霍启嗤一声笑了,“我没自满。我不想他们看着我杀你,不想任何人看。”
慕容峋怔住。
“臣与君上相交二十年,打君上登基便追随在侧,自问尽心竭力,也一直是他们表率。”
为兄弟旧情,也为君臣颜面,故不让人看。
竞庭歌冷笑,“别告诉我是为了女人。”
霍启已经转不动头,转了转眼珠子向竞庭歌,“原来你知道。既知道,为何没防患于未然。” “才知道。” 霍启稍思忖,即了然,“上官宴告诉你的。” 慕容峋继续一头雾水。 “我不喜欢她。她应该也不喜欢我。那是个意外。那晚帝后御徖殿用膳,君上饮得大醉,被宫人们侍奉着安置了。她伤心得很,道君上宁肯醉得不省人事也不理她,她在这蔚宫看似锦绣,实则不过孤魂一缕。我安慰几句,她让我陪她喝两杯,自不成规矩,我拒绝了。她便仰着头问我,是否与君上一样,嫌她厌她,瞧不起她。” 阮墨兮可是青川顶顶有名的美人,与纪晚苓段惜润上官妧齐名。要说她那股娇憨媚态,比其他三位更讨男子的喜欢,奈何造化弄人,嫁错了地方。 如此大美人,夜色灯火里饮着酒红着颊伤怀相邀,再铁石心肠的男儿不可能拒绝第二次。 “我酒量一向好,饮几杯无碍。坏就坏在,她让我尝尝她亲手做的菜式,说忙了一整天,君上一口都没吃。那菜里,有名堂。” 是这样中了招?在御徖殿? “天子殿宇,同皇后苟且,大人当真是,”竞庭歌切切,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词。 “先生同君上不也偷偷摸摸数百日,御徖殿、静水坞、繁声阁,又是何等为臣之道。” 竞庭歌被这死亡尽头的开诚布公堵得说不出话。而慕容峋再不谙前文,到此刻,也听懂了。 他自己不宠阮墨兮是一回事,臣子犯上与中宫有染,却是另一回事。尤其阮墨兮被诊出有孕,正是那晚之后的下个月末,而当晚他醉后断了片,第二日醒来她确实躺在他身边。 全无破绽。 幼儿啼哭再次响起,悠悠传至这头,慕容峋脸色变得铁青。 竞庭歌伸出血糊糊的一只手按住他手,暗示冷静,望着霍启道: “结果竟叫她有了身孕。是这一桩,让霍氏与上官家、甚至更多世家的盟约,有了生隙的可能。” 霍启面上嘲弄,“她是故意的。她需要一个孩子,是君上骨血最好,不是也无妨。总归她的孩子,要做太子。” “她与你剖心了?” 就凭一夕露水? “有一回在麒麟阁她说的,彼时,” 彼时已私会了不知多少次。他没讲明,竞庭歌完全听懂。虽无夫妻之情,却有夫妻之实,阮墨兮该因策略也因深宫寂寞,既开了头,不想停;霍启,一半沉沦美人陷阱、一半将计就计。 麒麟阁是蔚宫藏书之所,阮墨兮自崟亡之后一心用功,经常去,一呆一整天。而慕容峋要阅书,鲜少亲临,大多时候会遣霍启去取。 这两人当真胆大包天。 而一回难交心,五回十回,有肌肤之亲的男女毕竟不同寻常,有些话,慢慢便可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