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对这个次子,还未想好该如何开口跟他说这事。如今齐青蘅主动来了,他却也不好再回避。
永乐帝令内侍将自己扶坐起,待青蘅入内觐见,行礼问安后,命人给齐青蘅在榻前搬了条凳子坐。待内侍奉上茶水后,永乐帝挥退了内侍,打算跟自己儿子好好谈谈心。
永乐帝年纪不算很大,但虚弱多病的身体让他显得有些憔悴苍老。永乐帝不是个严厉的人,但也不算是个很关心爱护子女的好父亲。如今他缠绵病榻,自己也知道活不了几年了,对子嗣就分外看重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身量颀长,神色沉稳,已有大人模样的少年,永乐帝满心内疚。ii
一眨眼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自己也没有关心过他多少,没和他谈过多少心,不了解他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自己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他们母子俩在宫中受欺压挤兑的事,但是由于他母亲低微的出身,和对于善妒的皇后和皇后背后家族的忌惮,使得他不想多惹麻烦,没有对这个次子投入太多的注意力。
如今,这个没有享受过多少父爱的孩子,就要被送去虎狼之地当质子了。满心的愧疚勾起了永乐帝缺位已久的父爱。
这对感情生分的父子尴尬地聊了一会家常后,永乐帝终于神色为难地和齐青蘅谈起了出质的事。
和忐忑不安尴尬为难的永乐帝相比,齐青蘅显得很坦然认命。
齐青蘅昂首慨声说“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家国危难,儿臣身为皇族之人,自当挺身而出以身报国!如能以儿臣微薄之身,换取大半青州国土,儿臣义不容辞!”ii
永乐帝原以为齐青蘅此行是求情告饶来的,已经想好了一番应对的说辞。没想到往日一向懦弱不起眼的儿子,竟有这样的胸襟和勇气,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顿时刮目相看。
看着齐青蘅明明害怕却强装无畏的表情,联想到自己的怯弱和畏战,永乐帝又是羞惭又是感佩。
永乐帝愧疚地问道“当质子危险又屈辱。皇儿不怪父皇狠心,把尚未成年的你送去北武当质子么?”
齐青蘅起身拜伏在地,颤声说“骨肉相连舐犊情深,父母拳拳爱子之心,堪比天高比海深,怎能舍得儿臣受此大难。然父皇不光是人父,更是人君。父皇不光是儿臣的父亲,更是天下人的父亲!怎能因儿臣一个人牺牲天下人。当此大难,父皇自是痛彻心扉,恨不能以身相代!父皇之痛,更甚儿臣。儿臣恨不能在父皇膝下尽孝,反让父皇担心心碎。”
闻言,永乐帝又欣慰又心酸,问齐青蘅“皇儿年纪尚幼就要孤身出质北武,怕不怕?”
齐青蘅凄然说“儿臣自幼受父皇母后庇护,如今要背井离乡,苟全性命于敌国,怎能不怕。然,!再怕,孩儿也不能退缩!”
永乐帝咬着牙说“皇儿一片忠心孝心,父皇记在心里,绝不会忘!皇儿放心,父皇绝不会让你一直羁留在北武的!父皇一定会想办法重振国威,接回皇儿!”
闻言齐青蘅又再次拜服在地,泪流满面地叩首谢恩。永乐帝伸手去扶齐青蘅,齐青蘅终于忍不住伏在永乐帝膝头放声大哭,这时候才显出一个十六岁少年的凄惶无助来。抚着齐青蘅的头发,永乐帝内心无限凄楚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