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建军看来,小童这个“雇工”显然是有些不知好歹了,敢明目张胆地在老板面前提出走人了。老乔气得摔了围裙,走出了馄饨馆,而小童脑袋一热,也发了脾气。油锅还热着,他就跑到外面抽烟去了。等老乔上完厕所回来,厨房里的火苗已经老高了。
……
都说乔建军脾气很好,但是一旦发起火来,就会让人不寒而栗。要说他上次发那么大的火,大概还要追溯到他误会乔楠作弊那次。乔楠是他儿子,他下得去手;但小童是他的伙计,要是动手,那就是虐待了。
虽说没动手,但很多来吃饭的都知道乔建军动了大怒,那个傻伙计面子上挂不住,夺门而出。即使这样,老乔也是余怒未消,气得手都乱哆嗦“当兵没当下去,当技术员没当下去,好不容易当个厨子,差点儿毁在伙计手里……这样的伙计要不得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吧!”
然而小童是没有地方可以去的,他要是把这一份工作丢了,估计他女朋友的父亲就更瞧不起他了。他估计老板消了气,就偷偷地溜了回来。老乔没有驱逐他,但是也没给他好脸色。
一个厨子,肯定是要在厨房看着火的,可小童居然连这个最基本的常识都忘了;就算着了火,也不知道怎么办,老乔平时教他怎么用灭火器,可是到了关键时刻,他只会慌得一批。
老乔忍不住又唠叨了一番,态度很冷淡,他在等小童反省、道歉。但小童支支吾吾,说他只是舍不得用灭火器而已。这种态度更是激怒了老乔,他再次愤愤而去。
那天晚上,老乔想起乱七八糟的厨房,又想起小童那些叛逆的言论,他气得抽了好几根烟,终于决定久违地发动一次侦查技能——他先回到家,佯装睡觉,等到夜深人静,他再杀回来,看这个伙计到底在做什么。
半夜时分,他悄悄出了家门。这么多年过去了,港城依然没有夜生活,大街上静悄悄的,几乎看不见行人。馄饨馆跟街上一样黑漆漆的,看来那晚没有什么异常。老乔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心想,这样唐突地进去也不好,这不摆明了就是来抓贼吗?
他最终走进了老董留下的屋子里,那里有张沙发床,就在那里睡一晚好了。这样别人看见了,他就说来追忆故友,别人也不会起疑心。
整条街上只有馄饨馆后面的一家文具店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几声说笑声。那对年轻夫妻本来就爱热闹,在店里守夜时,老乔经常在半夜被他俩吵醒。跟他们说了几次,他们也没什么变化。久而久之,大家也只能被动习惯了。
老乔走进了老董店里,盘算着第二天要怎么做小童的思想工作。要是这孩子真去了别的地方打工,肯定又要受欺负了。但是他对自己的怨气积累得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要是真动了走的心思,怎么能留住他?他现在工作态度很不好,留住他又有什么好处?
在当年的港城,乔建军包了小童的吃住,一个月还给他两千五。在他看来,这个待遇跟那些大酒楼的服务员也差不到哪里去了。但是以小童的智商,那些大酒楼的老板愿意收留他吗?愿意拿出大把时间,教他怎么干活吗?他自认绝对对得起小童,但是小童怎么想的,他就不知道了。
唉,小童虽然智力有缺陷,但也跟很多年轻人一样,让他踏踏实实地多学点东西,真是太难了。
空调运转了一会儿,屋子里热了起来,老乔渐渐进入了梦乡。在睡梦里,他被一股股热浪炙烤着,很是难受,刚想翻身,却一骨碌醒了过来。可是他起身太急了,一不小心就把老腰给扭着了,疼得他龇牙咧嘴的。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不知从哪里弥漫出一股烟味来。做了这么多年餐饮业,老乔脑海里那根叫做“安全”的弦始终绷得很紧。他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担心自己家起火了,弄不好就是小童瞎捣鼓导致的火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