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逢人就说孩子孝顺,老乔又将乔楠的一桩小事挂在嘴边“办完婚礼,在回家的飞机上,他就开始看书,因为那时他已经开学了……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天天过得跟高三一样。听文婧说,他在家吃饭都看书。两个孩子,腿上坐一个,背上趴一个,他就那样写论文。每次去上课,都是在飞机高铁上写作业。每天就睡几个小时,劝他休息他也不听。”
别人只知道他是个高智商的学霸,他也曾是个武力值颇高的军人,他看起来毫不费力,能文能武,其实都是靠透支体力换来的。乔木说,真想把乔楠的成长经历写下来,来刺激一下那个他那个整天泡在游戏里的小表弟。
老乔还记得那个年幼的小外甥,乔木笑道“今年九岁了,正是狗都嫌弃的年纪。中文翻来覆去也就会那几句,看来在北京那一年白住了。我计划近两年再带他回来一次,他身上流淌着一半中国人的血液,不能让他忘了根。”
“那是,乔楠每次回来,我都带他回家祭祖,他走得再远,也不能忘了根在哪里。”
这几年过去了,乔木在国外过着波澜不惊的生活,可乔家的变化却是翻天覆地的。老乔很得意地拿出手机来,给她看乔楠那一双可爱的儿女,还有乔璐家的三个孩子。
他着重介绍了小铃铛“别看她不是亲生的,可她比亲生闺女更黏乔璐。那张嘴随她[新 ]爸爸,能说会道的,可讨人喜欢了。”
乔木直夸小铃铛长得漂亮,也夸了乔璐一番“乔璐聪明善良,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总算苦尽甘来了。大哥大嫂在天有灵,肯定也会感到欣慰的——当然,他们最感激的人,肯定是你。”
乔琳在病房里进进出出,隐约听到了他们的谈话。或许是说到了老乔家最艰难的那段过往,姑姑还抹起了眼泪。乔琳听她说道“都说长兄如父,在爹爹和大哥相继去世之后,对我来说,你既是哥哥,也是父亲。”
老乔手忙脚乱地为她擦眼泪,乔琳担心姑姑尴尬,急忙退了出来。她呆坐在病房外面,想起姑姑当年做的一个研究,大概是关于中国近现代中父亲形象的变化过程。
比如说,在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里,父亲大多都是腐朽顽固的象征,父子之间的斗争往往是弗洛伊德定义的那种;而到了五六十年代,刚刚经历了战争,父亲往往是受难的象征。按照姑姑做的研究,那老乔应该属于八十年代作家笔下的那种父亲——没什么文化,土里土气,但勤劳质朴,甘愿为家人付出一切。
乔琳听了姑姑的话,又联想起她写的那篇论文,眼前突然浮现出了很多画面。或许姑姑更应该写一篇论文,那就是哥哥的形象变化吧!
在她年幼时,二哥远走南方,到了一个她只在地图上见过的地方,光荣地参了军。听说他要上前线,她整日为他提心吊胆。她热切地期待着他的来信,她骄傲地跟同学炫耀,那时二哥就是她心目中的大英雄。
在历经坎坷的那些年,二哥又成了她唯一的支柱。要交学费了,没有生活费了,她第一反应肯定是找二哥。她的二哥能拿出那么多钱来么?无论二哥愁得夜不能寐,还是低三下四地跟别人借钱,这都不是她考虑的。反正在她眼中,二哥就是无所不能的,肯定能为她筹到钱。
再过几年,她大学毕业,见识到了更广阔的世界,她渐渐发觉了二哥的缺点——他几乎一辈子都过着最普通的小市民生活,他的眼界只能看穿这一条巷子。关于她的未来,他给不出任何建设性的意见。他衣着简朴,甚至有些土气。他变得黏黏糊糊,话也说不好,只会以过来人的身份给她讲道理,让她很厌烦。
于是,她谈了一段奋不顾身的恋爱,不顾二哥阻拦,执意去了国外,一气之下跟“没见识”的二哥断了联系。在国外过了很多年,伤痕累累,到头来发现,她能依靠一辈子的人,只有二哥。
乔琳也想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