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娘,你们在这候着,我去那边排队,明天,明天我们就能喝上热粥了!”李决一个大男人,眼睛却是红的。
不容易,真的不容易。
活着,他只想让家人活着而已。
他不奢求有一口饱饭,只希望能有两碗薄粥续命。
“嗯嗯,”妻子点头。
他们清楚,这晚上都是在排队的,至于刚才几个想要插队的难民下场他们看见了,这样也好。
天明时分,大多数人睁开了眼。
他们都是被饿醒的,李决更是一夜都没怎么休息,只希望能在天明时分给妻子孩子端上一碗热粥。
只不过,他前面队伍很长。
此时,在无数人期待的目光下,阳城那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开路的县兵维持秩序,而城中官吏则带人运来米粥。
米粥寡淡如水,若非木勺搅了搅,都不能看见那些粟米,可就是这种粥,天下亦没有几处赈济。
“排好队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官吏倒是显得油头满面,压手道。
随着官府赈灾人就位,城外这近万人的难民目光变得火热起来。
小吏开始派粥,一勺入碗。
碗中薄粥清澈入水,上面还漂了一层米糠,至于粟米,仅仅有那么十几二十粒。可就算如此,这群难民却一个劲道谢。
接过,有的小心翼翼端去给家人,有的则是囫囵般把这些米粥吞咽腹中,甚至还用舌头在陶碗上刮了又刮。
米糠喇嗓子,但仍是奢求。
而喝完,他们能感受到沙石,可却吃的口齿生津,这对他们而言,或许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没有之一。
李决眺望,不停咽着唾沫。
他太饿了,他看东西都有些重影。
然而此时,仅仅派了数百人,那县丞的一句话,却是让他一个激灵,回过劲来。
“今日粥尽,明日再来。”
说完,县丞懒得过问这些难民死活,扭头带人离去,却留下粥棚附近震天的喊声,一些饥民红着眼上前纠缠,
然而,却被县兵给痛打了一顿。
“哼,一群该死的屁民,”县丞撇了一眼,冷哼,若非郡守那边强烈要求赈灾,他才懒的管这些屁民。
赈灾的粮食,还不够他们吃呢。
能施舍出去这数百人,都是在他们剜肉。毕竟对他们而言,赈灾的粮食就是送给他们的罢了。
没办法,这乱世,谁有本事谁活着,更何况天高皇帝远,各个地方都一样,谁又能管的了他们?
就算是张绣派的粮,他们也不担心,因为豫州兖州这么乱,张绣根本没办法查过来,所以他们有恃无恐。
在众人绝望之际,一行人鲜衣怒马冲了出来,为首者高喊道“我家姥爷收女婢,十二岁以上,十五岁以下,面容姣好,可值粟米半斗。”
听着这话,一群有女儿的上前询问,接着纷纷带着自己女儿滑入干枯的颖水河床,抄洗着脸颊。
李家小女兰芳,年方十三,其对着母亲道“娘,把女儿卖了吧,半斗米,省着吃够吃好些天。”
李母低头不语,心中绞痛,她清楚,那又岂会事大户人家招女婢,只是招一些供人玩弄的女姬罢了。
“娘,大兄二兄已经死了,三兄死不得,赵家还要让他传香火。”李兰芳说完,又是恳求道“娘,就当给女儿留条生路吧。”
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李舟,他已经饿的昏睡过去。
李母背过身,对着天际闭目流下两行浊泪,转过身,她默默拉着小女儿的手,一步步很沉重,却又很坚决的向颍水河床走去。
含着泪,李母在为女儿梳洗。
这一次,她很认真,因为这次一别,将是一生,她们母子二人,不可能再有重逢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