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老妇来到她的帐篷。
她的帐篷离我丈夫所在的王帐不远。
帐里燃着筚拨炭火,火上架着铜做的水壶,一位长相圆圆身材也圆圆的女孩儿坐在铺着羊毛毡子的炕上看着两个圆滚滚的娃娃玩耍。
“阏氏。”
女孩儿一见到我便从炕上下来,堆着满脸笑容走来。
她的脸红扑扑的,拉着我的手边搓边道“真冷!快到炕上坐着暖和。”
我说“谢谢你们。”
“有什么好谢的,我们都是可汗和阏氏的人。巴图鲁和珠珠儿方才还嚷嚷着找阿妈呢!”女孩儿笑眯眯地说着抱起蓝娃娃放到我怀里。
望着忽然落到怀中的孩子,我有些不知所措。
本来跟红娃娃玩得正好的蓝娃娃见突然落到一个陌生人怀里,抬起脑袋瓜瓜瞪着乌黑圆溜的眼珠子静静地看着我。
他的眼睛真明亮!
像天空的月亮。
这让我想起白天的星图,他的眼睛跟我怀中蓝娃娃一样。
渐渐的,那双明亮的眼睛泛起了水雾。
娃娃稚嫩的眉头皱成一团,粉嫩小嘴忽然张得比拳头还要大,露出红彤彤的舌头和黑漆漆的喉咙。
哇地一声,他哭了出来。
我被吓了一跳,将他推开。
老妇惊叫起来,幸亏女孩儿眼疾手快,将蓝娃娃给接住了。
“怎么了?”
一个声音从帐外传进,我看到白天的独眼老人掀帘而入。
他看到我先是怔了怔,环顾一圈后,重重叹了口气,复又离开了。
我问老妇,“他是谁?”
“他是我丈夫,草原的萨满祭司。”老妇说着,又指了指一旁哄孩子的女孩儿,“这是我最小的女儿央花,这两个是你和可汗的孩子巴图鲁和珠珠儿。我曾是可汗的乳母,如今也是他们的乳母,你叫我乌姑就好。”
我从乌姑口中得知了我的身份。
原来我的名字叫李柔,是东庭和亲来的公主。
我和他们可汗成亲三年了。
我与莫干比耶是草原最恩爱的夫妻,是得到天神眷顾的神仙眷侣。
我现在肚子里又怀上他的孩子啦。
她的丈夫萨满祭司说,我第三个孩子将在今年的秋天降临。
我问乌姑,是不是所有人都讨厌我?
乌姑大咳一声,“没有的事!人们对阏氏的爱,跟对可汗是一样的。草原上的人,没一个人是不爱可汗的。”
我说,“不对。至少有一个人是不会喜欢我的。她看我的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乌姑咯咯地笑“你说萨琪玛吧!她是桑达部落的小公主,太后侄女,从小娇生惯养惯了。她额琪是可汗的止戈阏氏,她曾是最有可能成为阏氏的人,她也希望成为可汗的阏氏。但是可汗有了阏氏就不想再娶啦。”她拍着我手背沉吟道“其实在我们草原,男人娶几个妻子的不在少数。左贤王除乌拉扎玛外,还娶了三个小妃,最近听说又与一个中原女人好上啦。所以说,阏氏你呀,是我们草原最幸运的女人。儿女双全,又得可汗一心一意的爱护,多少女人一辈子都期盼不来的福分。”
我盯着她臃肿蜡黄的脸,那是张极普通的老人脸,有皱纹和灰色的斑点,两颧泛着微熏的红光。
她每一句话我都听进去了。
帐里暖烘烘的,原来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
一只小手忽然搭在我手臂上,肉嘟嘟的。
红娃娃抬起粉嫩的小脸蛋朝我咯咯地笑,亮晶晶的眼睛弯呀弯,像极了漫天河汉,嘴巴裂开露出红红的牙肉,上面有泛白尚未长成的智齿。
“还是我们珠珠儿懂事,知道阿妈来了。”
乌姑将红娃娃抱到我怀里,让我抚摸她脸蛋和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