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既然有正当生意,即便挂羊头卖狗肉,朝廷不好强制拿人问罪,不过私底下心知肚明,盯得很紧,只等刀圭大夫自行露出马脚。
路行云虽然游历世间不长,心思却很活泛,他知道,若是官兵知道身边有刀圭大夫,是绝对不会吝惜多给对方介绍几单生意上门的。
几个官兵里有年轻的刚要喝骂质问,起先那拄着红缨枪打盹儿的老兵突然打了个喷嚏把那年轻官兵到嘴边的话吓了回去,接着咂巴着嘴抬起手指朝东一指,悠悠道“从这里往东走八十里,有个叫辟弱水阁的地方,里头大夫叫桂子宛,卖的药顶呱呱。”
老兵一说话,其他官兵都敛声不语,目光滴溜溜的在路行云身上转。
路行云拱手道谢,那老兵复又魂飞天外了也似,闭眼睡了过去。
城内道路的积雪都已给巡兵更夫清扫到了两侧,堆积成如同田垄般的长垣。残存的薄雪化作水,合着路土混成泥泞,人走上去,衣衫的下摆不一小会儿就溅满了泥水污渍。
季河东皱着眉头,一手牵马,一手提拉着上身的轻裘,小心慢行。绢布材质的下衫好洗,若是貂毛的裘皮沾染上了污垢,出门在外,可不是那么容易能收拾好的。
韩少方默默跟在季河东的身侧。他运气不佳,踩进了道上隐蔽的几个坑洼,泥水渗入布鞋,说不尽的刺骨寒心。走在后头的甄少遥则多个心眼,静静盯着他的步履,引以为鉴,是以能够每每及时避开险处,一路安然。
天冷彻寒,纵使在城内,街道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季河东三人照着城头官兵的指点,拐过两条巷子,眼前景象立刻豁然一变。
眼前的一条直街上车马如川、行人熙来攘往,不可胜计的正店、瓦肆、脚店内外皆热火朝天、嚣然鼎沸。再看各家各店那成排悬挂着、均自迎风飒飒的无数锦旆酒旗,直让人恍入繁荣梦华的江南天地。
“甫里先生未白头,酒旗犹可战高楼!”本一路舟马劳顿的季河东精神陡振,眉眼间也难得浮现出几丝笑意,“一路苦寒,不想柳暗花明处别有洞天,妙啊!”
甄少遥不知何时抢到了韩少方前头,一嘴逢迎“自入颍川郡,已许久未见此等热闹。师父,此去京城仅剩百余里,转眼可至。眼下雪大难行,咱们大可不必贪赶路程,费神费力。何不就在这里歇歇脚,待天雪略散,动身不迟。”
季河东笑眯着眼,边听边点头。韩少方此时也走了上来,环顾许久不见的烟火气感叹不已,却没注意自己坐骑顿了顿蹄,带飞几滴污水,洒到了季河东的轻裘上。
当他觉察时,季河东早将一双怒眼瞪了过来。
“尽会添乱!”季河东小心翼翼拍着轻裘,不悦斥责,“我专程带你出来,着实是盼你能争气些!”说到这里,看看昂首而立的甄少遥,再转对韩少方道,“说过多少次了,平素里多些眼力见儿,为人处事向你师兄看齐,就照猫画虎也总得给我画出三分像不是?有这份心在,潜移默化自会有转变。出门历练的机会难得,你需得一路用心,回去后少在宗门中给师父丢人现眼!”
韩少方连声诺诺,惭云满面,偷眼看向挺胸玉立的甄少遥,半是羞愧半是羡慕。他入门晚,比起寻常垂髫年纪就打下童子功的师兄弟,论基础差了一大截。往后虽然加倍勤学苦练,却进步甚慢。数月前的弟子切磋,他输给了所有对手,甚至面对季河东总角之龄的幼子时也输了三招,一时成为正光府上下人尽皆知的笑柄。
“是,弟子谨记教诲。”
丢自己的脸可以,可若丢了师父师兄乃至正光府的脸,就万死难辞其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