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贡一手揪着短须,一手背在身后,在堂前来回踱步,脚步沉重而急促,转身时又非常猛,总让人担心他会摔倒在地。两个门客按着刀,站在阶下,面面相觑。他们刚刚收到消息,以陆康为首的几个已经出了城,去向不明。考虑到孙策驻兵虎丘,他们应该是去投孙策了。原本以为许贡会勃然大怒,派兵抓他们的家人,没想到许贡虽然很生气,却迟迟没有动作。这可不太符合许贡的性格,让他们一时捉摸不透。
许贡看出了门客们的疑惑,却什么也没说。他的心情很糟糕,很想杀个痛快,但他知道不能这么干。也许孙策就等着他这么干,只有如此,他才能不战而胜。
在吴郡任职多年,许贡对吴郡世家的实力非常清楚。盛宪任吴郡太守时,他任吴郡都尉,就觉得盛宪对吴郡世家太过宽纵,提了几次意见,盛宪却不肯听,反斥他多事,两人因此不和。盛宪因病去职,他接任吴郡太守,想对盛宪不利,却遭到了高岱的强烈反对,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高岱只是一个书生,但他背后站的是吴郡世家。杀了高岱很容易,可是得罪了吴郡世家,他这个刚刚上任的吴郡太守就做不成了。他本想缓几年,立稳根基再做计较,没想到孙策来了,接着刘繇又来了,吴郡成了战场,成了双方争夺的焦点。
孙策兵临城下,他们争的与其说是姑苏城,不如说是吴郡世家的人心。大战在即,陆康等人出城去投孙策,这当然不合许贡的心意,但他们能从容出城就足以说明吴郡郡兵并不完全听他许贡指挥,还有相当多的人在坐观成败。
姑苏城太大了,八个陆门,八个水门,他根本控制不过来。就像这吴郡的人心。
“走就走吧,等击败孙策,再找他们算账。”许贡咬着牙,眼角不受控制的抽搐,露出几分狰狞。“正想找机会收拾他们呢,他们还送上门来了。传令诸将,大飨士卒,明日大战,杀了孙策,看这些吴儿还能依附谁去。”
门客领命,转身去各营传令。
许贡累了,回到席上,以手支额,心跳快得让人不安。他现在很乱,想找个人商量,却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原本许靖是可以信任的,可是许靖走了,一去不复返,就像逃难似的。这让他既失望又不安。
难道我真的不是孙策对手?真是笑话。我有大军一万,他只有五六千人,我怎么会败。虎丘可是阖闾冢,孙策立营于冢上,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明日看我大破孙策,回头再收拾这些吴郡世家。许贡给自己鼓了鼓气,转身入室,和衣躺在床上。
朝阳初升,虎丘。
陆康跟着沈友拾阶而上,来到千人石上,见地上一尘不染,空荡荡的,只有中间铺着席,摆着一张案,案上一博山炉,香气袅袅,一支赤玉如意,温润如水,灿烂如火。
陆康站住,回头打量着沈友。“子正,这是何意?”
沈友笑笑,伸手一指。陆康转头一看,见蔡瑁快步走来,身后跟着几个侍从,两人扛着席,一人捧案,一人捧香炉,一个捧如意。来到跟前,迅速铺席,设案,摆上香炉和如意,片刻之间便设好坐位,侍从们鱼贯而去,脚步轻快无声,步调整齐划一。
蔡瑁伸手相邀。“陆公,请。”
陆康看看,明白了,欣然入座。
又有两名侍者赶来,一人在席后设下一旗座,一人展开一面锦旗,插在座上,旗上花团锦簇,中间一篆书大字,正是陆家的陆字。陆康看了,笑着摇摇头,不以为然。
“孙将军何在?”
“孙将军正在剑池旁习武,稍后就到。令从孙陆议随侍,陆公如果想去看,我可以陪你去。”
陆康抬头看了一眼,见剑池旁的确有几个身影纵跃往来,寒光点点。他摇摇头。“久闻孙将军闻鸡鸣而起舞,名不虚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