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言辞,李宗闵不禁眼皮一跳,这几乎可以说是针对他本人而来。
然而据李宗闵所知,穆庆臣此人素来默默无闻,又与李德裕未有交结,那他方才这番言论却是为何?
“臣李宗闵启禀圣人,”李宗闵俯首道“正因念及受灾万民,既为感念天下百姓,又为陛下圣德正名,故而群臣特于尊号中加称‘至德’,纳受尊号与彼并无矛盾!”
牛思黯也适时起身附和起李宗闵所言,让李宗闵脸上展露出胜局已定的神色。
“众卿所言皆各有道理,”天子沉吟半晌,尔后站起身子,群臣见状亦齐齐起身拱手,“然而……朕常阅《尚书》,其中一言时至今日,朕未敢忘怀,‘后非民罔使;民非后罔事。’”
天子走下御阶,缓缓踱步,王守澄和马存亮纷纷侧立俯身。
“若无万民,虽为天子亦无人可用;若无君王,则万民迷茫而无处使力。”天子负手在身,侃侃而言“朕既欲为圣德天子,穆卿心系万民……此言深得朕心,故此尊号,朕实不宜受。”
天子言讫未几,又转而看向马存亮和王守澄,趁势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朕欲与万民同甘共苦,明年正月不需各地进献锦帛,也还望内侍省往后不着锦罗绸缎。”
马存亮拱手唱“喏”,王守澄虽迟疑了一下,却也俯身附和道“老奴谨遵圣命!”
即便李宗闵对穆庆臣心中略有不服,但是天子决断如此,他便率先下拜,群臣百官亦伏身跪拜,山呼万岁。
巳初。
长安,万年县,平康坊。
张翊均和李商隐一同进入平康坊,便好似步入了另一番天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脂粉香气。即使是白天,多数青楼还未开门延客,周围建筑尽皆是绫罗挂边,粉檐白壁,足可让人想象得出此间入夜的一番繁华浮艳、纸醉金迷。
平康坊由北门而入,东回分为南、北、中三曲,内中遍布青楼享乐之所,诸妓聚居之处。只要恩客钱囊够鼓,便不愁来此不得排遣烦忧,因此平康里亦是长安城内唯一的一处不夜城。
妓中姿色美艳,技艺高超,小有才华者,多分布在南曲、中曲,常为教坊出身,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而循墙北曲,则多为非教坊出身红倌娼妓所居,颇为南、中二曲诸妓所轻视,却是城中百姓平民来往之所。
南曲正中央,有一处十字街,周遭遍布装潢高档的青楼,无数金榜题名的新科进士都会在放榜日来此庆祝,恐怕这也是为何李商隐一再想来此一观的缘由,毕竟那句孟郊的“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实在太有名了。
立在南曲一装修精美、颇有儒雅古香的宽敞前院朱门前,张翊均却在犹豫,不知自己是否要迈步而入,颍王的话却又一次回响在张翊均耳畔
“说到线索……何不去平康坊问问那‘熟人’?”
“……你走这三载,璇玑早已成了清凤阁的头牌,她每日交结客人尽皆是权贵富豪,或许她真的知道些什么亦未可知呢?”
张翊均轻叹了口气,尽管昨日他对颍王的这提议有百般的勉强,今日却还是来到了平康里,至于原因,并非是他真被颍王所说服。
实在是没有线索和头绪啊……
“翊均兄!”
李商隐满是兴奋地从南曲十字大街趋过来,惹得街旁几个鲜衣怒马的纨绔子弟嘲笑起来这举子的未谋世面。
李商隐今日出门时,由于知道是同张翊均来查案的,因此自始至终像一只未熬熟的雏鹰一般,一路上甚是警觉地用余光环视周遭,还不时地低声向张翊均汇报,这边有谁神色匆匆,那边有谁形迹可疑。
然而自打迈入了平康里的坊门,见到繁花似锦、高屋鳞次栉比的青楼香苑,他便似将查案之事抛诸脑后,彻底恢复了昨日作为游客游览长安的劲头。
“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