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白背对着季随云站在巨大的书架旁,眼神却丝毫也没有落在书上。宋白的心脏就像被抛地高高的弹珠,飞起来又重重掉下去,把胸膛撞得咚咚作响。宋白无意识地摸着他的右侧衣兜,里面装着两枚小小的窃听器,明明隔着层布料,却像块炽烫的碳把肌肤灼痛了。
“还没挑好?”
宋白太入神了,季随云陡然在他身边出声,吓得他一激灵:“你怎么悄无声息的。”
季随云却盯着宋白的眼睛,语气认认真真地反问:“那你又为什么那么出神?想到谁了?”
季随云的瞳孔是很少见的纯黑色,乌黢黢的,他人冷,冷在轮廓和眼睛,寒剑刺风般席卷着,一下子便斩灭所有光。
宋白下意识的挪开眼睛不和季随云对视。
“又不理人了?”季随云语气有些无奈。
宋白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很讨厌你用反问句跟我讲话。”这句话宋白想说很久了,终于在今天,在他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场合说了出来。
季随云脸上露出疑惑和茫然。
宋白退了一步,有些惨然地笑了笑:“季先生,你别对我要求太高了呀。我记性好着呢,一件件的,什么都没忘。咱们之间哪是简单的你说一句对不起,我说声没关系就释怀了,也不是你说句喜欢我,我就要受宠若惊感恩戴德……”
“我没这样想。”季随云打断宋白的话:“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
“可你不知道我怨什么。”宋白很肯定:“对你而言,强行得到一个人无非是在享受权利带来的特权,那个人的意愿在你看来根本不重要,你也不会愧疚,因为你们这种人比野兽还要懂弱肉强食。”
“可你毁了我。”宋白几乎一字一顿:“你杀了我的天真,杀了我对这个社会的希冀。”
宋白慢慢皱紧了眉,脸色忽然惨白下来。
季随云顾不上反驳,一把揽住宋白,就近把他扶到老板椅上,半跪下来摸了摸宋白的额头,急切道:“哪里不舒服告诉我。”
宋白眼神有些脆弱,笼着一层翳般,朦朦胧胧的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对不起……季随云,我控制不住自己。”
“没关系,没关系,是我不该忽然出声吓你。”季随云想起刘治的一些话,抑郁症病人很难自己掌控情绪,他们会更敏感,因为一点小事就会郁郁寡欢,甚至加重病情。
“我去给你烧点水喝,你先别站起来,缓一会。”季随云略有些慌乱地快步走进办公室配套的小休息室里滴滴滴地按饮水器。
宋白趴在桌子上,他还没发现季随云办公室的监控,但那只是他没发现罢了。
宋白将椅子滑到最紧,一只手垂下来状似在抚着抽痛的胃,却在巨大的桌案的掩护下拿出了一枚窃听器,为了方便,窃听器背面改了强力双面胶,虽然不牢固,但最适合宋白这种新手安装。宋白把它贴在抽屉内侧一条凹缝的死角里,然后轻轻打开了开关。
事实上宋白做的比想象中顺畅快速,季随云是真没有防他。让他坐在这么特殊的位置上。这个地方也是宋白最理想的放窃听器的地方之一。
刚才宋白那些话,有一半是真情实感,有一半却是宋白借着书架离办公桌近,借题发挥罢了。可说到最后,竟生生又勾起宋白那些刻意不去想的噩梦般的回忆,猛烈的恨意瞬间将他那些犯贱般的心软击碎了。
季随云这时也走了出来,他有些小心地去瞧宋白的脸色:“阿白,囡囡……”
季随云唤这两声,可算是情真意切,估计季随安都没有被他这样亲昵地叫过。
“别生气了,你不喜欢的我不做就好啦,说反问句是因为习惯,公司总有些听不懂人话的,被烦的时间长了,我就学会了。”季随云凑到宋白眼前,装出一个嘲讽刻薄的姿态,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