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掉马进行时(七十二)(11 / 14)

如今般若丝雷已解,不远处经战火肆虐而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少年般面容年轻的男人那张过分精致得阴柔的面容之上,那双向来黑寂沉郁的眼眸此刻却虚弱地微微阖拢,仅余薄薄的血色在狭长上扬的眼尾迂回流淌。

质感华贵的繁复锦衣破碎不堪,无数瑰靡血花在襟前无声地绽放,和着绣工精致的以银丝滚就而成的曼陀罗花案,无端显出几分破碎的脆弱感与截然不同的妖冶迤逦。

在他身侧,一袭绛紫色长袍的男人单膝跪地,修长指尖正轻点于他眉心,浮动的灿金色虹光自他手中柔和地流淌而出,无声地没入南门星浸满冷汗的额心。

墨发雪衣的男人在两人身畔负手而立,似是察觉到温萝专注的目光,若有所感地遥遥抬眸,对上她复杂难辨的视线。

“般若丝雷并未来得及入侵他灵台之中,虽说此番伤情严重,但凭借他的体质,想必不出月余便可以恢复。”

墨修然抬手撩起衣摆,衣袂如云勾动一阵微弱的气流,一双流光溢彩的桃花眼轻轻抬了抬,望向缓步靠近的女人 那就好。

温萝长长舒出一口气。

不仅仅是为她临门一脚就要完成的任务,

更多的,她不愿南门星当真就此为她而陨落。

他少年时已过得足够凄苦,之后更是为了她被顾光霁只身覆灭了封王台,如今早已不复八百年前那般恣意风光。

她想要成就蔺妤,却也不代表甘愿为此牺牲旁人。

——尤其是在她注定无法回应他如火般炽烈情意之时,更是如此。

温萝定了定心神,足尖微转,冰蓝色的眼眸光华流转,目光穿越拂动的轻风,遥遥望向不远处神色晦涩难辨的玄衣男人。

在方才的某一个不经意的瞬间,在展望那个曾经无数次期盼的自由的、离开这耗费了她太多精力时间的融合世界之时,她曾产生过千分之一秒的心悸。

那感触并非来源于想象中的轻快与迫切,反倒有一种辨不清来由的、始料未及的恍然与微涩交织着化作无形的狂潮,肆无忌惮地冲击拍打着她颤栗的心房。

这一刻真正到来之时,她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活。

甚至,那一抹不知名的情动,似是一头狡猾地深藏在她平静心湖之下蛰伏已久的水怪,在这一瞬终于趁虚而入,将她原本冷静沉凝的思绪登时搅得纷乱不堪。

原来,若想判断是否爱一个人,不必追忆过往,只需想象离别,想象此生再也无法重逢的未来。

那个令她心头不自觉泛起细细密密、丝丝缕缕钝痛的名字,就是她追寻已久的答案。

两人视线在空气中极尽眷恋地纠缠。

柏己看起来似乎与千年前相比,并无什么变化。

依旧是那身华贵却冰冷的龙鳞玄衣,依旧是那张可令众生颠倒的深邃而英俊的容颜,依旧是轻狂乖张、睥睨天下的性情,依旧是平日里似是提不起兴致一般的散漫气质。

他故作轻佻时俯首欺近时唇畔戏谑的弧度、他回应她召唤时抬手间替她解围时冰冷的眸光、他置身于恶意讥讽却充耳不闻时沐浴在日光下柔和的侧脸、他似笑非笑唤出那声“夫人”时衣袂上流淌的月光、他受天下人围攻陷入绝境时睥睨天下的傲气、他心软不欲追问她谎言来由时,眸底比起星辰还要耀眼的柔光……

她曾受任务与职责束缚着一颗心,在时光的洪流之上拔腿狂奔,追赶着那些于她而言最为抢眼的光点,

那些不经意的细节她却从未来得及驻足静下心来安静欣赏,便已化作一阵风飘然离去。

可她的心却早已妥帖地替她将那些记忆炼化为清晰可见的映像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