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朝着湖边又走了一步。
湖面中仍然清晰地倒映着宛如鬼蜮的城池,上是黄风滚滚遮天暗,下是灰雾腾腾罩地昏。昏昏暗暗蔽尘世, 街上走的,坊间站的, 尽是畸形的怪物、妖邪。
一阵看到只双面女, 正一张笑脸, 煦若春风。反一张怒容,长舌吐出飞舞。
一会瞥见那罗刹鬼。靛青脸、红焰发,腰上系骷髅,屠刀血淋淋,坐在尸山上打着瞌睡。
一打眼又望见只成人多高的大老鼠,奸猾绿豆眼放凶光, 嘴里咯吱咯吱嚼着一段雪白指骨。
如此种种狰狞怪物,让白素贞骇了一跳, 下意识地立刻回头去看身后钱塘县
但与湖水中昏惨惨、阴沉沉的妖邪世界截然不同,钱塘县上红日冉冉非梦境, 照着江南好风光。依旧是青瓦白墙、绿柳红花, 繁华街市。
没有双面女,林婶子正在跟人交谈,笑得慈善。
没有罗刹鬼,反倒是张屠夫坐在肉铺中,肉卖得差不多了,没有新客人,坐在椅子上晒太阳,头一点一点地打盹。
没有大老鼠,反而看见几个钱塘县中出了名的泼皮无赖, 正鬼鬼祟祟、不远不近地藏在街上监视着她。
见此景,白素贞定了定神,揉了揉眼睛,定睛再去看湖面——
但湖面里仍然是愁云惨淡、阴风万里的鬼蜮,各色怪物乱舞人间。
只是飞沙走石里,乌云遍地中,却忽闪过一道金光,一个面目威严端正、头顶光轮的金甲神人持杖而来,杖上铜环一步一响,每一杖敲击在地面,周遭的妖魔鬼怪纷纷避退。
祂在湖水的倒影中愈走愈近,只是容貌被光所笼,五官模糊不清,走到近来,金甲神人似乎察觉了白素贞的视线,忽然转过头,竟好像突破了湖面的镜影,看到了湖边的白素贞,张开口,祂竟然当真叫了一声白素贞——
哗——湖水起波,涟漪皱了湖面,搅乱了湖中奇异的景象。
船桨一撑,一艘船停在了湖边。
“白素贞。”
她耳边居然真真切切地响起一个喊声。
白素贞看湖中光影散去,又听呼唤,便抬首看去,先是看到一艘船,船上浮着威严而立的金甲神人的,在阳光下璀璨得刺眼睛。
她忍不住晃了晃眼,等定睛再看时,那金甲神人的幻像已经消失不见,站在船头的另有其人。
看清时,她霎时呆住了“恩公?”
站在船头,一身朴素儒服,脚下放着个包袱。他胡须花白,却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赫然是她那曾身陷囹圄的恩人王县令!
王县令道“我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原来真的是你,你果真嫁到了临安府。”
白素贞又惊又喜“我确实嫁在钱塘县。恩公你、你这难道是?”
王县令叫船家系船登岸。
然后对白素贞道“不要叫我恩公了。多亏了你那一身夹宝衣,老夫一路上没有受饿受冻,又侥幸挨到了洗刷冤屈,出了狱。如今是你与我恩情更大,是我要叫你恩人了。”
“您太客气了。钱财是身外之物,何足挂齿?”白素贞道“您能洗刷冤屈,素贞心里十分欢喜。故人重逢,虽不知您今日为何到钱塘县来,如果您不介意素贞系一介女流身份卑贱、小女子愿略尽地主之仪,为您设宴洗尘。”
王县令道“说什么身份卑贱、男女有别。白娘子你侠肝义胆,更胜多少须眉汉。只是这场接风酒,老夫一时半会当真还吃不得,还有急事啊。”
他指了指手中的一个包袱“官家复我官身,又于前几日命我到临安府的首县——钱塘县为令,我今日到此,就是来赴任的。喏,官服玉带文书刻章,全在其中。”
乍闻此信,纵使是白素贞满怀愁绪,也喜上眉梢,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