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怎么看都不是会守着月牙儿一个人过的男人。与其将来出现什么拿捏不住的人,还不如用自己身边的人。握着身契,生死都由着月牙儿,好拿捏。
只她自己寻不到能让人家陆公子看得入眼的人,便去向贺夫人求助。贺夫人把妾室管理得多好,一个个在她身边站着,连咳嗽一声都不敢,更不敢狐媚作妖。
当家夫人话不必说得白,稍露口风,便彼此心照不宣。贺夫人怜她一片爱女心,割让了落落那丫头给她。
落落其实是贺夫人为着莞莞的未来夫婿准备的。
莞莞和月牙儿年纪差不多,落落这个年纪,等女主人生了孩子,渐渐和夫君情淡疏离的时候,她正好长大,可顶用了。
她是个官奴婢呢,比普通的奴婢还卑贱,不能放良,一辈子翻不了身。想要自己的孩子体面,最好的就是把孩子给嫡母去养。
她的一生都得依附月牙儿,月牙儿好,她才能好,月牙儿若败,她也没好果子吃。
那是个聪明的孩子,等她长大了,会自己领悟这一层利益的捆绑。到时候,能做月牙儿的帮手。
只这些,都还没来得及告诉月牙儿呢。
月牙儿不聪明,傻傻的,若不给她讲明白,她自己能想得通吗?又倔起来怎么办?
温夫人的视线看到了离她不远处田寡妇那条手臂。那手腕真细呀。
温夫人想起来自己也曾窈窕婀娜过,那时候温纬的眼睛也在她腰上移不开,看她的时候像看个仙女。
她这最美好的年华,便在贫穷和磋磨中逝去了。待到推着男人终于出息了,她已经腰如水桶,脸上生出皱纹,悍名在外。男人的眼睛便落在别人的腰上移不开。
若不是低嫁,若不是温纬的出人头地有她莫大的功劳,对她亏欠良多,若不是她有一对硬拳头,早就活成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温夫人的脸贴着被血浸湿的泥土,手指抠进了泥里。
她恍然发现,她的一生就像月牙儿看的那些话本子,不管前面怎样,后面反正是在半截入土时,才终于苦尽甘来了。
月牙儿曾问,这值吗?
她恶声恶气地不许她多问,不许她多想。因这等事,若真去想,便心里堵得夜半睡不着,梦里都心慌。
可月牙儿问得对啊,这样的一生,值吗?
温夫人无法回答,她只后悔没把那根红缨枪陪嫁给月牙儿。原不该硬按着那丫头,压着她的天性的。
她后悔不该逼着月牙儿让她信那些书上的鬼话。后悔不该一味地告诉她要听话。
因温夫人一生将尽之时才惊觉,她教给月牙儿的那些,未必是对的。
她自己都活成了这样子啊!
所以月牙儿……不要听娘的!
不要听娘的啊!
不要听!
温夫人临终前,不担心丈夫和儿子们,因世道对男人实在宽容很多。她心里牵挂的,只有傻乎乎又远嫁了的小女儿。
她无比悔恨,没有早早将该交待的事都跟月牙儿交待清楚。
可她趴在地上,身上失去力气,渐渐冰冷,知道自己再没有办法去江州了。
以后,谁能教月牙儿这些呢?
温夫人渐渐模糊的眼前,隐隐约约地看到一个女子窈窕的轮廓。那妇人如兰草萱花,清雅高傲。
可她虽然对月牙儿不满意,面对月牙儿的时候,却十分地耐心。从没失过礼。等她终于开口把亲事定下来的时候,她做的便件件都讲究,没有一点敷衍。
她想早点把月牙儿接过门,那点小心思,温夫人十分懂。可人家做得漂亮啊,叫温家人全然拒绝不了,只能把女儿送过去。
似她这样的人,该是很骄傲。骄傲到不屑于用些低劣下作的手段恶心人。她想做什么,摆明车马,走阳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