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时开始,刘川每个月都能收到“季文竹”寄来的钱,一百二百不等。“季文竹”还给他寄过内衣内裤和毛衣袜子什么的。这些钱和东西,每月一次,像一颗彗星,像一道阳光,总能在某个固定的时辰,从他饥渴的心头温暖地划过。
三个月以后,刘川的账上,已经累积了五百块钱。但他不像他们班的李京、陈佑成他们,每个月的采买都把限额用尽。他们用的香皂、穿的内衣,都要好的,嘴里的零食也没一天断顿。刘川反正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他仍然和过去一样,极其节省,没有特别的需要,账上的钱就一分不花。三个月后的某一天,他在民警约谈箱里投了条子,要求谈话。谈的内容虽然极其简单,却让管号民警庞建东感到万分意外,而且,非常为难。
刘川要求谈话,只为一件事情,就是恳求庞建东允许,让他把自己账上的五百块钱全部取出,替他在外面的花店里买一捧最好的玫瑰。因为下下个月就是季文竹的生日了,他想求他的队长找个递送公司,在季文竹生日这天,把这捧玫瑰花送到季文竹家去。这事他不知庞建东同不同意,能不能定,要不要请示上面,请示上面需要多长时间,所以这个要求,他得提前提出。
庞建东没有同意。
他不同意的原因,绝非出于嫉恨和报复,因为监狱的常规,从来都是犯人亲友给犯人寄钱,从没发生过犯人寄钱给外面亲友的事情。托监狱干警买礼物送给亲友,更是从无先例可循,也违反了监狱干警“九不准”的规定。“九不准”当中的第七条就是不准违反规定,私自为罪犯传递信件或者物品。他对刘川说,你这份心意,我以后有机会可以代你转告给她,但这钱你还是留着。你不是报了法律函授吗,将来总要买点书吧。多学点知识,考个好成绩,攒够了分争取减刑,早点出去比什么不强?
是的,加紧攒分,减刑出去,对一个服刑人员来说,可谓悠悠万事,唯此为大。从季文竹来监狱看望刘川的那一天起,他就开始全神贯注地,全力以赴地,为分数而加倍努力。分是“大墙人”的命根儿!以前刘川总是带着不屑的心情,看待“分”这个犯人中最重要的关键词。现在,挣分也成了他每日生活的目标与核心。除了每天积极出工,不出废品外,他每天折页子的数量,总是争取全班第一。在全分监区月底的生产评比上,也要力争位居前三,然后坐二望一。无论进全班第一还是进分监区第一,都是有加分的。分监区长冯瑞龙有一次在服刑人员大会上,还合辙押韵地总结过刘川的变化,说刘川过去干活出于无奈,现在干活总想比赛。优异的名次大大增加了刘川的自信,让他觉得,只要他专心致志想要干好的事情,就准能干好,无论折页子还是刷胶,还是上机器打包,他出的活都是又快又好。
在挣分方面,除了出工拿名次之外,他还报了法律专业大学本科的函授。法律专业有二十五门课程,要考十二门单科,按照罪犯考核计分办法的规定,每考下一门单科,都可加分三百,一年要是考下两门,就可挣到六百分了。如果没有意外的扣分失分,每年就算弄不到监狱改造积极分子的头衔,至少也能弄个监狱嘉奖,原来想都不敢想的监狱表扬,他现在都不屑于想了。
刘川是秋天入监的,一年半以后,也就是第三年的春天,刘川发觉自己在这个高墙电网的大院里,已经住惯了,对这里的生活环境,对每天周而复始的晨昏起居,都已习以为常。他走出了入狱初期的恐惧和焦躁,那种度日如年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
他唯一不太习惯的,还是那些同号的犯人,一年半的共同生活,他始终不屑与之为伍。如果说他在队长们面前已经摆正了位置,认清了身份,那么在犯人面前,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孤傲。他认为自己和他们原本就不是一路,他们四班十几个人,他几乎没有一个勉强顺眼的。
包括他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