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不是一个人。
他身边站着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女,宫锦细裁,垂鬟轻绾,眉眼盈盈文秀,正含着一丝笑意与虞隽交谈。
虞隽也是笑着。
他时常都是笑着,人都称虞舍人好脾气。
但李瑶记得他在行宫威胁她时的笑,也见过他走出荔萝殿时的笑,都那么乖巧无辜,令人不寒而栗。
可此时,李瑶看到他对这少女的笑,却格外和善。
然而目光一转,滑至她脸上时,笑意加深,却也幽冷几分。
“长公主殿下——”他含笑招呼。
少女也看到了李瑶,文文静静地行礼:“顺宁见过姑母。”
顺宁公主徐斐,是当今帝后的义女。
李瑶与徐斐也熟,她们一个被唐皇后抓了主内,一个被按在身边管文书,平常多有来往,李瑶又自觉是长辈,对着徐斐说话时神色颇为慈爱:“阿斐怎么在这儿?皇后娘娘有什么交代吗?”
不该啊?唐皇后今天一整天都没露过面呢!
徐斐摇头,答道:“有一些疑惑来请教虞舍人。”
虞隽回以羞涩一笑:“请教不敢当,公主垂询,自当有问必答。”
李瑶:呵!
等徐斐一走,李瑶便拉下了脸:“顺宁是皇后看重的人,你离她远点!”
虞隽抬起的眼中掠过一道浮光,含笑问:“长公主希望是多远?”
怎么是她希望了?
李瑶板着脸道:“要多远有多远,别带坏了皇后爱女!”
虞隽“哦”了一声,笑笑:“下官在长公主眼里这么不堪?”
李瑶撇开眼:“刘生呢?”
虞隽疑惑:“什么刘生?”
李瑶怒视他:“你还装!”
虞隽茫然中带着一丝委屈:“下官不知长公主说的是哪位刘生?是国子监的——”
“就是你从平阳观带走的那个蜀州学子!”
虞隽恍然大悟:“原来他姓刘啊!”
“他人呢!”
“走了。”
“走了?”
虞隽点头:“刘生应下官之邀,小坐闲聊片刻,便离开了。”
李瑶不信:“他与你非亲非故,怎么会进你家门,还小坐闲聊?”
虞隽微笑:“他与长公主不也非亲非故?不但进了平阳观,还留宿一夜,可见是个哪道门都能进的人。”
李瑶打了个寒颤。
从前也有旁门左道混入平阳观、企图从她身上找晋升之道的人,后来都悄无声息地从京城消失了。
其中甚至有一些年轻官员——
“你究竟把刘生藏哪儿了!”李瑶又急又恼,“你今儿要是不把人交出来,我们就请皇后娘娘做主!”
虞隽收起笑容,安静地看了她半会儿,复又一笑,侧身让出大门:“长公主信不过的话,可以进去搜查。”
他这么说,李瑶就犹豫了。
刚一犹豫,冷不防被他捉住了手腕。
“怎么?不敢进去?”他语气幽幽,笑意不达眼底。
李瑶最终是被拽进去的。
其实她也不是不能拒绝,但突然冒出的窥探之心让她半推半就被拉了进去。
进去没走多久就停下了,因为走到底了。
李瑶长这么大,第一次见这么小的宅子。
前后不过三进,最开阔的中庭也只有十步深,绕过四面开敞的厅堂,就到了后宅。
后宅的院子更小,小得寒酸。
怎么会?
天子表弟,连皇后提起他也颇多爱护之意,怎么会这么落魄?
“……正房起居,东厢库藏,西厢空置——”虞隽跟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一一介绍,末了还问,“长公主可要进去搜查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