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很简单:韩信该死,是因为他曾是异姓诸侯。
杀韩信,并非是为了结束一条生命,而是汉室需要借着那颗血淋淋的人头,昭示中央铲除异姓诸侯的决心!
而留韩信,则会让汉室‘废分封’的进程,再度蒙上一层疑纱。
——就韩信那一长串可以反复族诛的罪名,若是留,那就只能是‘许其戴罪立功’。
那,立功之后呢?
等韩信日后,立下足以抵消罪责,甚至更多的功劳,该如何赏赐?
不赏,那就是寒了功臣的心;赏,那就只能封王。
这样一来,过往近十年,天子刘邦在关东南征北战,费个什么劲儿?
长安朝堂每年数百、上千万石的军粮,数十上百万民夫、几十万军卒砸下去,结果就换来一个‘异姓诸侯都可以废王为侯,戴罪立功后,再度做异姓诸侯’?
刘盈非常确定:这句话,无论是什么人说出口,都必然会葬送自己的政治生命!
——包括刘盈的母亲,当朝皇后吕雉,也不例外!
再有,便是现在的刘盈,还只是太子而已。
且不论留下韩信之后,刘盈是否能不被这柄双刃剑所伤,也不谈韩信日后是忠心耿耿,亦或是暗怀鬼胎。
单只一项‘看不透异姓诸侯的弊端’的罪责,就足以让刘盈才刚稳固下来的储位,再次摇摇欲坠!
因为废黜异姓诸侯,以宗亲诸侯取代、过渡,最终逐步废黜分封制,已经是长安朝堂的共识。
这不单单是如今汉室的意识形态,也同样是历史大势。
而一个意识形态不稳固,想要抗拒历史大势的太子,尤其是还是开国皇帝的太子,是绝对不可能活的到天子驾崩,新君易立那一天的······
“唉······”
“待日后,王师北上以讨匈奴,也不知何人可为良帅······”
萧然一声长叹,刘盈便满是感怀的将车帘放下,暗自摇了摇头。
却见吕释之听闻此言,只略有些轻蔑的一笑,旋即笑着低下了头。
“韩信之才,确乃世间罕有。”
“然臣以为,尚不至家上所言之地······”
应声睁开眼,刘盈只面色随和的一笑,佯装新奇的望向吕释之。
“怎么?”
“舅父莫不以为,今吾汉家,另得不下韩信之帅才?”
嘴上虽是这么说,刘盈心里却是万般笃定的摇了摇头。
——那,可是韩信!
——纵是到了两千多年之后,都为后世人尊称一声‘兵仙’的军事家!
纵观两汉前后凡四百年,真要说谁人可与之媲美,也不过卫、霍两位天之骄子而已!
而现如今,别说是卫、霍二人了,便是卫青名义上的祖父,三世平阳侯曹奇,恐怕都还只是个孩童······
在刘盈看来,别说如今的汉室了,便是往后推五十年,汉室天下,也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能同韩信相提并论。
但对此,吕释之显然是有不同的看法。
“韩信······”
“嘿!”
“若早十年,区区一韩信,恐尚不足为陛下帐外之禁卒!”
满是鄙夷的一声低语,便见吕释之略有些不忿的抬起头。
“世人皆以为,韩信成名一战,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使陛下得具三秦之地!”
“——那家上可知,韩信暗度陈仓而出汉中,背袭章邯大军之时,乃何人‘明修栈道’,以使章邯如临大敌?”
听闻吕释之先前那句话,刘盈本还不以为意。
但在听到后面这句‘韩信暗度陈仓时,是谁明修栈道,吸引章邯注意力’之时,刘盈不由面色一愣。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