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瓦克城陷落。
诺曼伯爵的联军拔除了第一个障碍,浩浩荡荡,挺进城内。休整两天后,大军把一部分伤兵留在城中,另一部分送回纽斯特郡郡城,继续前行——
由此,格雷特终于摆脱了每天晚查房、早查房,给伤兵们换药,回来还要补病历的忙碌生涯。同时,他也失去了他的伤兵们……
失去了术后跟踪、观察、记录恢复情况,整理资料的临床信息来源。
哎,总感觉错过了至少篇论文的样子。
格雷特狠狠睡了一天,第二天,就随着主营的治疗者们一起赶路。两顶大帐篷,一顶住人的小帐篷,满满两马车物资,招摇过市,一路上,很是吸引了不少目光。
格雷特自己却不在意。他坐在晃晃悠悠的车辕上——车厢里装满东西,实在塞不下了——抱着个硬皮本子,一门心思写写画画。好几次,如果不是边上的野蛮人拽他一把,他能当场就摔下车去。
这样走了快一个小时,终于有人受不了了。希尔德神官跳下自己的马车,奔到他身边,热情邀请:“来来来,上我的车!”
格雷特往他指的方向扫了一眼。不远处停着一辆优雅的四轮马车,车厢比他自己的至少高一个头。车门开在车厢中部——不像他自己的马车,必须从车辕上爬进去——透过车窗上的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见两排宽大的座椅。
座椅中间的小桌子上,茶水,点心,水果,一应俱全。
至于车身车顶上的各种装饰和徽记,车前两匹毫无杂色的白马,更是明明白白地写着:我有钱,我超级有钱,我不但有钱还有地位……
呃……
这已经不只是宝马,怕是劳斯莱斯了吧?
格雷特低头看看自己的鞋子——上面沾满了泥巴——再看看车厢里的天鹅绒内饰,迟疑了一下。希尔德神官已经伸手来拉:
“来啊来啊!我还有很多问题要请教你呢!”
既然这样,那坐过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格雷特坦然跟着希尔德神官上车,一坐定,无数问题就扔了过来:
“你是怎么判断先救谁后救谁的?”
“为什么捆胳膊腿的带子,里面要插根木棍?”
“你怎么敢直接剖老巴尼的肚子?不怕出事吗?”
“后来把他治好的时候,为什么要一层一层治?”
呃……
你这问题也太多了啊,而且关键是,完全不成体系……我要从哪里给你讲呢……
格雷特头痛。
医学是个系统性的学科,东一鳞,西一爪,学出来的东西肯定不能看——拿着这样的知识结构去治人,绝对误人性命。
这样教出来的人,给他做助手也就算了,一个口令一个动作,不至于误事。怕就怕对方觉得自己学会了,想要独当一面,那真是分分钟闯祸的节奏。
“这样吧,”格雷特左右望望,“你稍等一下,我去拿纸笔过来,画给你看……”
“哎哎哎,这些我都有!”希尔德跳起来,在座位底下的柜子里一通乱翻。
既然有现成的,格雷特也不至于爬回自己马车里拿。他铺开纸笔,一边画,一边讲:骨骼,肌肉,血管……说着说着一扭头,车窗外面紧紧贴着两张脸,聚精会神,听他讲课。
格雷特不禁弯了一下眼角。他敲敲车窗:
“托马斯!亚当!”
哎呦一声,其中一张脸直线下降再直线上升,却是主人失手掉了下去,又被同伴一把拎了起来。格雷特实在忍不住笑,他转头望向希尔德神官,商量道:
“能不能让他们也进来听?”
“行吧。”希尔德耸耸肩。他能说不行么?车外两人都是自然神教的低阶牧师,其中年纪比较小的托马斯——就是刚刚掉下去的那个——还是希斯长老的幼徒。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