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面春风,毫无架子,尽皆起身见礼,沈放和战青枫也回了原位坐下。
林醒沐坐定,道:“适才有人登门卖画,咬定了价钱不肯方松,直磨到方才,幸好找了梁待诏过来,才以五万两卖我。”
崔致和道:“是当朝的画院待诏梁楷先生么?有梁先生出面,谁不给几分面子。恭喜员外,又得佳品,不知是何人墨宝?”
林醒沐笑道:“也是侥幸,得了副徽宗的花鸟,既然有缘,请几位同来一观。”
身后那仆人打开木匣,取出副画,展开来,乃是副三尺斗方,画虽不小,却只画了两只喜鹊,站在竹枝之上,一高一下,似是彼此应和,喙眼翎羽,栩栩如生,旁边提诗两句,字迹瘦长,想就是天下闻名的瘦金体了,旁有数枚印章。那仆人将画就捧在手中,让众人观赏。
林醒沐自己也看,显是喜欢的很,道:“几位看如何?”
战青枫道:“喜鹊登枝,报喜节节高,实是大大的富贵吉祥。”
崔致和也道:“徽宗皇帝这字当真是不拘一格,自成一家。这题诗更妙,乃是杜甫诗《西阁曝日》,‘凛冽倦玄冬,负暄嗜飞阁。羲和流德泽,颛顼愧倚薄。’说的是厌倦了冬日的冷,喜欢登楼晒太阳,太阳播撒光暖,寒士却生活困顿,贤明的君主应为此羞愧。此画中两个鸟儿正在晒太阳,徽宗此诗又有自省之意,当真是相得益彰。下面这题款,似是个‘开’字,正是徽宗绝妙花押,‘天下一人’之意。论画论意都是绝妙。”
林醒沐眉开眼笑,道:“高见,高见。”
道衍大师合十道:“善哉善哉,贫僧不懂书画,但看这画大半都是空的,却不显简单,倒也应‘留白天地宽’之道理。”
只沈放却不言语。
林醒沐看他一眼,道:“方才进来,见这位公子正在品评书画,想是个中高手,不知公子所见如何。”
沈放缓缓摇了摇头,道:“实不相瞒,在下也不懂书画,只是这画看上去,倒像是假的。”
收藏字画,最怕的自是遇到赝品,林醒沐脸色微微一变,道:“不会吧,方才梁待诏也看了,他在宫中画院,这徽宗的真迹看的多了,岂会走眼。”
沈放道:“在下也不知何故,想是梁先生并未细看。”
林醒沐道:“梁先生倒确是匆匆而来,不知这位公子是如何看出是赝品?是看笔触、精神,还是看的纸张印色?这画是疑临摹伪作,还是使了揭裱手段?”
沈放道:“员外所说,在下一概不懂,就是看着像是假的。”
林醒沐脸色一变,怫然不悦,道:“如今的年轻人都爱哗众取宠,故弄玄虚,装到我门上,胆子忒也大了。”伸手一拂,几上茶杯立刻摔到地上,“砰”的一声摔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