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双嗯了一声,牵马出门,钱兴双眼泛红送出百花山庄,其余几名玉龙卫早齐刷刷等在门外浣花溪旁,见三人跃马扬鞭奔西而去,高声送别道:“公子爷、少夫人,辞云公子,一路走好!”意气风发骑马驰骋的白衣少年闻声险些从马背上摔下来,回头怒骂道:“谁他娘教的你们这句词?钱兴你个王八蛋,多看点书,少盯着府里丫鬟!”
满面羞愧的副统领当然不如金榜题名的探花郎有学识,否则还费劲练什么刀,考个功名高中状元不比在公子爷面前挨骂要光宗耀祖?至于盯不盯着丫鬟,嘿,公子爷走了,百花山庄里大大小小还不是钱某人说了算?等再见着他面,生米煮成熟饭兴许大胖小子都抱上了。
马匹善于奔跑不善于攀登,想要从山谷骑马出去翻山越岭是不大现实,只有顺着浣花溪一路往西走出数十里,再折而向北,马蹄声声催清风,倒也惬意。且走且停,第二天正午便到水流湍急的云澜江之畔。
云澜江西起肃州高原东入浩瀚沧海,在肃州称为走蛟大河,每年六七月份雨季都有大潮,其势犹如万马奔腾,逢此时节,多有大周各地的文人墨客前来观景,写下诗句所用的宣纸据说摞起来能比观星楼还高,只是良莠不齐鱼龙混杂,有人一句成名天下知,有人诗成数首一文不值,陈无双记得曾在花船上听姑娘们赞誉过其中一首,本想着念出来在黑裙少女面前卖弄卖弄学识,可惜苦思冥想搜肠刮肚许久,只记起来一句海浦吞来尽,江城打欲浮。
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云澜江水面极宽,根本架不住桥,修士倒能御空潇洒而过,而寻常百姓往来楚州、云州便只能靠江上舟楫摆渡,相传当年太祖李向纵兵征战时路过此处,曾想着以剑气截江好让麾下士卒通过,奋勇一剑确实使云澜断流,但只能维持数息之久,别说大军过不去,就是日行千里的神骏宝马也不可能在短短时间内顺利过去,白驹过隙过的是隙,云澜江跟这个字压根不挨着。
三人骑马沿着江岸走了约莫半个多时辰,沈辞云就远远看见不远处岸边泊着有大有小数条渡船,其中竟然还有一条至多仅能容纳三四人的舢板,很难想象在这般宽阔的江面上,没有真气修为在身的汉子们是如何能把这样一条载不动许多愁的小船平稳撑到对岸去。
十来个黝黑的精壮汉子裤腿都挽道膝盖处,正围坐在岸边一个小石亭子里赌钱,不大的石桌上散着一堆铜板和几粒散碎银子,没有客人的时候既消磨时间,也盼着运气好了能赢几文给自家婆娘买水粉的钱,打扮的好看些,夜里鏖战才能生出力气来,钱够不够花大不了紧紧裤腰带,多生几个儿子继承香火是正经事,不能耽误。
见三人骑马而来,亭子里一个魁梧汉子扔下手里骰子笑着迎面走出来,在江上摆渡多年也算是阅人无数,这两男一女三个少年且不说各自腰悬长剑,单看相貌衣着便知来历不凡,偶尔也有过江的修士想体验一番泛舟江上的乐趣,这些手段高深莫测的人出手最是阔绰,尤其是各大门派、世家出来历练的年轻修士,最不知人间疾苦,花起银子来不疼不痒,一尾活鱼炖了汤都能卖他个十两八两,够婆娘孩子两个月吃喝用度。
“两位公子,敢问可是要寻船过江?”走得近了些,这正值壮年的汉子才看清楚那黑裙少女惊为天人般的容貌,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抬头,好家伙,这怕不是宫里的贵人们微服出行,女子长得比过年时候买回来的画上人物都俊,把前些日子被十几个修士护着过江的楚州都督府千金都比了下去,那位据说可是即将要嫁进东宫侍奉太子的美人儿啊。
陈无双散出神识一扫,感知到这些汉子没一个有修为在身的,江上撑船想来靠的就是一把子力气和多年行船熟知水性的经验,二月里江水不急,讨生计倒轻松不少,笑吟吟道:“这位大哥,我等连人带马都要过江,船小了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