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再不穿白衣了。”
这句话打破了西苑压抑沉寂的气氛,墨莉心疼地看着双眼无神的少年,温柔伸手替他抚平衣裳褶皱,钱兴心中没来由一阵暖流缓缓而过,换了一副谄媚笑容堆在满是横肉的脸上,上前恭维道:“公子爷这身打扮,正好跟少夫人相得益彰,金童玉女佳偶天成啊。”
蒋柔儿听见这体重足有两百斤朝上的胖子口称“少夫人”,把头更埋低了几分,是啊,无双公子何等风流人物,就得黑裙姑娘这样出众的女子才配得上。
想来驻仙山上没有弟子能像钱兴一样把拍马屁当做毕生事业,白行朴讶然抬头看了眼腰间悬刀的胖子,问向小侯爷道:“这胖子是司天监的人?”
蒙面人刚露了一手云消雨散,向来极有眼力劲的钱副统领当然不敢造次,回身拱手道:“在下司天监玉龙卫副统领钱兴,见过前辈。”这句话说得规矩肃然,表情从谄媚到郑重的变化圆润自然,让身居驻仙山掌门高位的白行朴都不免有些叹为观止,点点头意有所指道:“陈叔愚的确知人善用。”
话里的意思,无非是说派钱兴这种朝堂上寻常、修士中少见的人才跟随陈无双,堪称妙到毫巅。
陈无双抱着墨莉的手,神情多少有点不大自然,赧颜道:“无双适才失态,还请贺师叔、曲师叔不要见笑。”
贺安澜摆摆手示意无妨,在沈辞云口中了解了司天监这位嫡传弟子凄惨身世的曲瑶琴,看向少年的眼神就柔软中带着几分同情,岔开话题笑着问道:“听说你准备让苏昆仑做媒,去孤舟岛提亲?好小子,茫茫东海最娇艳的一朵花到底是落在你手里了,墨莉是我看着长大的,总之以后都是一家人,你叫我师叔,不如叫一声姑姑来得亲近些。”
黑裙少女羞红了脸,下意识就想低头去看脚尖,忽然想到什么,昂头挺胸挽着陈无双胳膊,笑得替心上人开脱道:“无双现在哪有心思顾及这些。”曲瑶琴似笑非笑骂了声胳膊肘往外拐,而后果然不再掰扯这件事,转头看了眼梧桐树下蒙着脸的五境高人,问道:“无双,这位先生是谁,总得介绍介绍?”
蒋柔儿在听到“苏昆仑做媒”这五个字,脸色更加苍白,少年朝着站在门口处一直没动的许悠等人展颜一笑算是打过招呼,略一沉吟就出声道:“这位前辈与我师父平辈相交,不愿意显露身份,此来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斩杀黑铁山崖顾知恒。”
白行朴对他这套说辞很满意,笑而不语。
贺安澜恍然大悟,暗自猜测蒙面修士是跟镇国公爷陈伯庸交好的高人,甚至极有可能就是司天监某位避世修行不为人知的定海神针,孤舟岛也有极为名声不显、修为极深的长辈常年在小玉山闭关苦修,这种事不算稀奇。
白行朴从贺安澜表情的变化就看出来他是误会了,正中下怀当然不肯解释,踱步上前指着桌上的宣纸问道:“看出什么来了?”
同样的一件事物看在不同的人眼里,感悟也就千差万别莫衷一是,这也就是那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道理之所在。
放在对陈无双没有半点好感的读书人眼里,难免会扼腕叹息,这些惨不忍睹的字迹暴殄天物,毁了七八张价值不菲的上好宣纸,委实值得惋惜;可在剑道修行上稍有建树的修士眼里,这几幅古篆大字一笔一划起承转合间都蕴藏着一股剑意,时而如草蛇灰线般蛰伏,时而如放鹤冲霄般豪壮。
把宣纸按照陈无双书写的先后顺序依次铺开,就不难发现字迹虽然拙劣,但从第一笔落下到最后一笔收势,行云流水的剑意犹如长江大河自西向东穿山过峡,张弛有度。
贺安澜没有评价少年剑意如何,而是答道:“无双对剑道的理解实在让人自愧不如,行为之精进可称一日千里,四境之期指日可待。”
陈无双深吸口气,收拾好心情换上笑脸,嘿声道:“那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