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凉意的溪水瞬间消退了疲惫,又捧水喝了几口,陈无双重新戴上面具找了块干净石头倚着坐下,摆明了一副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自顾自闭上眼打盹,任由喝够了水的毛驴在附近吃草。
臧平攸看了半晌,见他只是脸上面具骇人却不像是有恶意,微一思忖就笑道:“是个过路的,两位姑娘不了解江湖上的事,修士大多性情古怪,有的是喜欢独来独往的游侠,不用管他。”
田思贤也松了口气,犹豫着散出灵识查探,却没有从陈无双身上察觉到半点修士该有气息,不由再次动了刚才的心思,也有意在两个女子面前显摆见识,摇头轻声笑道:“少将军看走了眼,江湖修士性情各异不假,别看那人随身带着兵刃,田某可从没听过有骑驴走江湖的刀修。”
另一个从始至终没怎么说话的女子,从戴着面具的刀修出现就一直盯着看,倒比臧平攸和田思贤多看出些端倪来,拿手里绣着花鸟的锦帕遮在唇边,好听的声音压得极低道:“我看那人身姿挺拔气度不凡,走路的姿态不太自然,像是故意装出来的,年纪应该跟少将军差不许多。”
一听这个,臧平攸心里更是放松,挥手让家将们散开,自傲道:“不瞒两位姑娘说,驻仙山、越秀剑阁那样的大门派以外,似我跟田兄这般岁数能修成二境四品的就不多见,可惜我师父他老人家两年前就云游去了,我爹又军务繁忙对我疏于管教,否则这时候我少说也有五品境界。”
绿裙女子莫名笑了一声,“小女子不懂什么是二境什么是五品,不过前些日子听家里护院说过,司天监那位号称陈家幼麟举世无双的嫡传弟子,十七八岁年纪成就四境七品,更在雍州北境一人一剑拦住数万妖族进犯,到底是司天监,那位公子放在整个江湖上,都能称作高手了吧?”
臧平攸脸上顿时浮现尴尬神色,支支吾吾道:“都是传言,哪里当的真?去年我爹去京都,拜见枢密副使郭奉平大人,回来还说京都里盛传,那位陈无双是三剑除妖的少年剑仙,怎地去年是五境剑仙,今年倒不进反退成了四境七品?谁知道传闻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说完这些,兴许是为了在两个女子面前找回脸面,臧平攸朝田思贤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凉亭,故意不让带来的家将跟着,走到离陈无双十步之遥才停下脚步,仔细看了几眼他脸上的那副面具,敷衍着拱了拱手,扬声自报家门道:“相逢是缘,这位兄弟,臧平攸有礼。”新
他们刚才在凉亭中所交谈的内容,一字不漏都被正主听在耳中。
陈无双本来的确是不想在去往凉州的路上跟任何修士有瓜葛,但听清楚对方几个都称呼姓臧的为少将军,心里不免生出一个念头来,臧这个姓可不多见,这么说臧平攸十有八九是青槐关守将臧成德的子嗣,无巧不成书,那位正四品的武将,陈无双还真有过一面之缘。
大周官场上约定俗成的惯例,在京外任职的文官也好武将也罢,回京述职或是走动疏通关系,品秩高的就在会仙楼大摆宴席,品秩不够的就去流香江买醉一场,总之除了私宅密探,能放在明面上的作为都离不开白狮坊那块地方。
郭奉平当年任职雍州都督统率边军时,臧成德曾在他麾下任过正五品营官,后来郭大都督卸任升迁回京,朝堂自然不放心把他的嫡系心腹还留在北境,而臧成德多年积攒下的战功颇厚,兵部论功行赏,经朝会大议擢升为正四品青槐关守将。
在总览全局的首辅大人看来,这是明升暗降的手段,在雍州边军中做营官时虽为正五品,手底下却能管着整整一万能征善战的精兵,升任正四品青槐关守将,麾下反而只有五千驻军听令,而且地处中州、凉州交界,既远离雍州故交袍泽,又远离身居京都的郭奉平,不怕他生出乱子来。
可朝堂重臣的眼光往往被想当然所局限,没想到区区一个青槐关会有极大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