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孩子们都离开了家,谢家只剩下四个人吃饭了。
孩子回家的时候,每顿饭都有大鱼大肉;孩子们一走,他们只吃些残羹剩饭,甚至就着咸菜喝碗粥,就能凑合一顿。
谢冲和谢颖不在家,他俩绝对想不到大人们过着这么简朴的生活。
大人们也绝对想不到,本应该出现在学校的谢冲,会带着久违的弟弟,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在谢冲到家之前,谢家的大人们讨论着家里的事。谢庆收想租一个物流仓库,但是手头确实没有钱了。因为买了房子,最近收水果的钱也不够了。眼下正是收樱桃的季节,樱桃可比苹果、桃子什么的值钱多了。谢庆收不愿借钱,但目前只能借钱周转。
谢庆收跟父亲喝了一杯酒。谢宏轩说道:“我听吉英说,以前跟着你们在广州干的那个老乡,现在混房地产了?”
“嗯,我打听了,他混得不错。”
“你那套特价房源,是他给你的?”
“不知道。”谢庆收惆怅地说道:“他故意躲着我们,我们也不自讨没趣了。万一我去找他,他装作不认识我……太尴尬了,人家过得很好,看不上我们了。”
“那你追着问他啊!你们工厂起火,是因为他乱丢烟头吗?”
“当年追着问了,我差点儿就要动手了,可是他不承认啊,他说自己在宿舍睡觉,闻到烟味,第一个跑去救火。他说我冤枉他了,让他寒心了。都到这份上了,我再怎么问?”
“唉!”谢宏轩习惯性地叹气:“如果真是某个人放的火,那他这辈子能睡个好觉吗?”
“爸,很少有人像你那样,因为没有亏心事,所以每天都能睡得很好。”
“要是缺钱,我这里还有……”
“不要。”谢庆收断然拒绝:“你的钱留着养老,就算你给我,我也不好意思要。”
“那你做生意缺钱怎么办?不管你怎么赚钱,钱总是不够用……”
冯玉珍的眼神越来越浑浊,两个孩子一离开家,她的糊涂病又犯了。她混混沌沌,夹菜的手也在颤抖:“老二,你不在广州办厂子了?”
……
“妈,早就不办了。”谢庆收不知解释了多少遍了:“厂子起火了,我没钱办了。”
“哦哦,那你怎么会缺钱?我在被子里面缝了两个存折,那是咱家保底的钱,我这就拆了被子拿给你。”
早在谢庆收灰头土脸地回到老家的时候,冯玉珍就把钱给取出来了。那两个保底的存折,早就不存在了。
王吉英心里发酸:“妈,我们手头紧,但是,还用不到你存的私房钱,你好好收着吧!”
她给丈夫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该重新往被子里缝两个存折了。万一冯玉珍哪天犯了糊涂,把被子拆了,结果找不到那两个存折了,她会不会情绪崩溃?
为了延缓她的痴呆症,家人经常跟她说以前的事。王吉英指着门口的玉兰花树——有一次,谢靖为了摘花,从树上掉下来了。掉下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花,说是要送给奶奶。
冯玉珍有点茫然:“谢靖?”
有时候,她的确想不起谢靖是谁。她的记忆被分成了几段,一段停留在1985年以前,一段则延长到1994年以前。因为谢靖长期不在家,也有可能是冯玉珍故意回避她对谢靖的思念,总之,谢靖的形象越来越模糊。
谢庆收郁闷地喝了一杯酒:“忘就忘了吧,惹是生非的小东西,他不在家,家里多清净。他在大城市过上了富贵的生活,早就把咱们家给忘了。唉,不是自己的小孩就是养不熟,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了。”
实在是太清净了,每个人的叹息声都能被清楚地听到。八壹中文網
明明夏天都要到了,但是只要一想起谢靖,家里的温度就会下降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