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绪饮完, 明檀也饮了。
她有些晕乎乎的, 明明也不是什么辛辣浓烈的酒, 可咽下去却让她觉得,自个儿好像醉了。她面上也确然泛起了红晕, 倒不知是合卺酒喝的, 还是因为什么别的。
屋内红烛熠熠, 两人半晌无声, 明檀紧张想着,按之前在别玉楼看过的避火图册,酒也喝了,是不是该宽衣就寝了?
她垂着眸, 小手悄悄伸了过去。
江绪这身大红吉服也十分繁复, 里里外外不知有多少层, 明檀解了好一会儿, 额上起了层薄汗,手都解得哆嗦,才勉强解开外衣环扣。
见她还要硬着头皮继续解, 江绪不知怎的, 想起了舒景然和章怀玉的话——不能沉默,不能让姑娘家尴尬,记得找话题。于是在长久静寂过后, 他忽然生硬地问了声:“你擅琴?”
明檀一顿,迟疑地点了点头。
他又道:“听闻前两年的金菊宴上,你弹了首自己谱的曲子。”
明檀又点了点头:“夫君想听?”
江绪没想好怎么应声, 而明檀已经想到,竟连她曾在金菊宴上自谱自弹都打听到了,她这夫君难道是当初在大相国寺就被她的琴音迷住了?
这么一想,明檀欢欣之余,紧张更甚。她退开半步,佯作端庄地福了福身,试探道:“那……妾身不才,献…献丑了?”
糟糕。
甫一说完,她就想起当初上元宫宴顾九柔说要献丑,她这夫君可是让人赶紧的别献了。他一句话几乎就毁了整场宫宴,她的洞房花烛夜该不会也要毁在这句话上吧?
江绪原本并未多想,可明檀说完就莫名变了神色,他这才忆起,去年的上元宫宴,自己仿佛对那位承恩侯府要献丑的小姐说过些什么。
且正是因为“他说过些什么”,他这位夫人,当初才对他偏见颇深,还在听雨楼与好友编排,说他是狂悖粗俗、没有礼数的莽夫。
明檀小心翼翼地抬眸偷瞥,不巧,正好撞进江绪难得染了些情绪的眸中,他沉吟片刻,忽道:“不丑,本王只觉,吾妻甚美。”
——这也是舒景然和章怀玉教的,夸她。
明檀懵了。
方才,夫君夸她好看是吗?
未及反应,她忽然感觉自个儿被打横抱起。待回过神来,人已经躺在榻上。她怎么解都解不开的繁复红衣也在红烛熄灭前一件件落了地。
明檀的小心脏又不争气地噗通噗通跳动起来,她双手规矩交叠在小腹,能感觉身侧躺下了一个身形高大的人,有萦绕不散的淡淡酒气、檀香。
但,并没有如避火图册所画的进一步动作。
明檀平复了些紧张,小脑袋忍不住偏了偏,看向躺在她身侧的男人,声音也小小的:“夫君?”
“嗯。”
还没睡着。
那他不打算做些什么吗?
当然,这话明檀也不好意思问出口,只能在心底想想。睁眼静了半晌,她的手不安分地在被子里一寸寸挪向江绪,心想着,不做什么,牵小手总可以的吧。
她最先碰触到时,那只大掌没什么反应,还凉凉的。待她握住,轻轻捏了下,那只大掌才迟钝地反包住她的小爪子,放在身侧。
明檀不自觉地翘起唇角。
屋外月光如水,隐约可见灯笼蒙映的红晕,明檀睡不着,忽而又轻声问:“夫君,陛下赐婚,你可是自愿?”
江绪闭眼“嗯”了声。
“那去岁的上元宫宴,陛下与娘娘有为你择选王妃之意,当时你有打算过娶别家姑娘吗?”
“未曾。”他根本就没想娶妻。
明檀见他有所回应,似是受了鼓舞,便想着更进一步,一点点一点点地碎碎念着,将之前在他面前闹的那些个误会都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