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和燕王家的三兄弟，那些上不得台面事的时候。老爷子宫中，气氛有些凝重。

信国公汤和，一早就进宫陛见，才刚两句话人就不行了。老爷子情急之下，赶紧让御医过来查看。

帷幔之后，汤和本就因为中风有些歪斜的脸，愈发的颜色青紫，胸口风箱一样的起伏着，呼吸粗重满是杂音。

他身边，两个御医跪着，仔细的把脉，脸色凝重。

“咋样？”老爷子关切的问道。

跟他起兵的那一代人，尤其是他引为心腹，患难与共的人，还活着的真是不多了。别看大明勋贵豪门无数，可大多数都是在他朱元璋崭露头角时投奔的，汤和这样从玩到大，在军中一块拼杀出名堂的兄弟，真是不多了。

御医回头，声道，“臣观信国公脉象.........”

“首白点！”老爷子怒道。

“信国公，早年伤血过多，如今........”御医心的道，“臣看来，尽人事听天命吧！”

“啊？”老爷子额上青筋乍现，一把抓着御医的脖颈，怒道，“这是啥话，啥叫天命？咱给你天下最好的药，你把咱兄弟给救好！”

“臣，实在无能无力！”御医颤声道，“信国公之病，非药石能救！”

“没用的东西！”老爷子怒道，“留着你.........”

“陛下！”里面，忽然传来汤和微弱的呼声。

老爷子让开御医，大步进去，脸上挤出几分笑容。

“大嘴，没事儿，御医你养几天就好了。”老爷子坐在汤和身边，笑着道。

汤和的外号，叫大嘴，因为他时候太能吃，每次吃饭都恨不得把饭碗塞嘴里去。

“自己的命自己知道！”汤和虚弱的，满是老年斑的手指颤动着，“这回呀，怕真是不成了！”

“啥命？”老爷子大声道，“咱兄弟一辈子，就是不信命才有今天。你等着，咱这就宣天下名医都进宫来，就在咱眼皮子底下，给你看病！”

“不折腾了！”汤和歪着的嘴，含糊不清楚，“俺想回家，回家看看老家的山水。再过个把月，咱淮河边上的梨花，该开了！”

一辈子打仗，死人堆里爬出的汉子，自然是看淡了生死。

可是他们看淡的，是瞬间的生死。而不是，生命自然的流逝，最让人刻骨铭心的生老病死。

老爷子一下抓着汤和的手，“兄弟，行，咱叫人送你回家！”

对别人，老爷子或许不是宽容的君主。但对汤和，他绝对最为优渥。

从俩人在一个村长大，隔着一条街的邻居，从光屁股玩到半大子。那些年，老朱家穷，没少吃人家救济。他朱重八时候，可没少吃汤和老娘做的面汤。

“皇上！”汤和嗓子沙哑，“再回家，俺就不过来了，京城没有老家好，这的麦子，不香！”

“哎！哎！”老爷子拍着他的手背，笑道，“让你的儿孙，把你家里种的好麦子，给咱送来点，让咱也尝尝！”

“俺的荣华富贵呀，都是你给的，几斗麦子算啥！”汤和话己经有气无力，“当年，八月十五杀鞑子，头裹红闹事的时候，可没敢想有现在.............知足啦，知足啦！死啦值，值呀！”

老爷子心里发酸，“好日子才刚开始，别丧气话！”

“陛下！”汤和老眼滑落几颗浑浊的泪，“多想再跟着您，咱兄弟一块..........”

“好好养病！以后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老爷子晃着对方的手，“别多想！”

忽然，汤和眼中焕出一些光彩，“俺有几个儿子哩！”

“放心，咱保他们荣华富贵！”老爷子开口道。

汤和点点头，眼神越发的无神，“俺还有个孙女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