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因观见苏午而生出的种种莫名情绪,一时间又被那些‘绒毛’清扫一空了。
苏午目视与自己相对而坐的商王‘辛’,在他目光之下,帝辛身上流淌出熊烈宏大的人王气韵,然而此般盛烈的人王气息,却被根出于他血脉之中的种种天帝气韵彻底压制住了。
那般恐怖强横、没有道理可言的天帝气韵盘绕在帝辛身外,化作了一道道玉玦,一重重玉玦相互盘绕连接,最终五道玉玦的缺口深深嵌入帝辛的胸腹之上——那一重重玉玦,好似一个个扭曲的人影。抵至帝辛胸腹之上的五道玉玦,此时化作五个苍老的形体,他们张开手臂,奋力撕开帝辛胸腹部的血肉,将头颅扎进其中,啃噬其五脏六腑!
而在此之外,一缕缕沉积着莫名气韵的血迹在帝辛身外流淌着,周游着,并最终蜿蜒向苏午的身躯,与如今的苏午血脉相连。
——这是故始之血。
帝辛亦有这一道故始祭痕在身,真实历史中的帝辛,亦负有这一道故始祭痕——这故始之血,应是他被后世称之为纣的全部原因与结果。
随之所以称从苏午与帝辛身上感受到了‘纣’的气息,感受到了那掀翻大商体统的气息,不是因为苏午先前的种种猜测,正是因为二者身上,都负有故始人庙里流出的祭痕。
那祭痕给了帝辛反抗天命的勇气。
然因帝辛的血脉天生就背负着苍天的旨意,他的先祖先公们就是天帝化身,所以自他起心反抗天命之时,便也注定了他会失败。
居于高位者,所做最困难事,便是背叛自己身处的统治阶级。
“我受您的邀请,在此地等候与您见面。不知道您有什么事情要与我商议呢?”苏午神色温和,向对面跪坐的帝辛微微躬身,出声问道。
今下的帝辛,并非真实历史中的那位纣王,那重重缠绕在其身上的天帝玦,即是他注定背负的因果宿命,亦是想尔施加于其身上的禁锢枷锁。
但今下的帝辛,却仍是真正帝辛的性意,于这重因果世界中的留影。
其当下经历着的种种困缚、禁锢、煎熬,都正对应了其在真实历史之中的种种经历。
在此般种种煎迫之下,帝辛仍能不失其本性,亦令苏午佩服。
尤其是他在如今仍旧矢志不渝,看清了事情的真相之后,依旧愿意推动以人道更易天道的大计,甚至背叛自己原本的阶级——此更令苏午动容。
苏午接着道:“我虽然身负天帝化身,但其实没有争霸天下之心,我的追求,即是‘贯通天地人三者’。
若您因顾忌我,担忧我会出手争霸天下,那么如今就可以放心,我可以为此与您立下承诺。”
“假若您有更易世道之心,有贯通天地人三者之志,那即便是履足局中,争霸天下,又有何妨呢?
我不惧怕与真正的雄杰竞争,只担忧会有鬼祟小人从中作梗,逆转世道进程,使风俗倒退。”帝辛看着苏午,徐徐开口说话,满眼都是欣赏。在他眼中,苏午已然濒临他设想中的‘贯通天地人三者之境’,对方身与天地自然相合,然而天意却不能左右其之心意——其散发出的气韵,仍旧流露出盛烈的‘人气’,此即是天地不能更易其心意之明证!
这般境界,距离他设想中的贯通天地人三者之境,也不过只差临门一脚!
只不过,他隐隐感觉到对方气韵虽盛,但却气数驳杂,牵扯着千丝万缕,而对方本身又好似并非完整……
如此境遇,又与他如今隐约类似了。
最让帝辛觉得意外的,是随他降生,便一直流淌在他元根之中的‘故始之血’,今下蜿蜒到了那名为‘午’的人身上,这说明对方身上,亦流淌着故始之血——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故始人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