遭此劫难,萧何意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以往他虽也安静沉稳,但总归未历过事,难免天真,偶尔也会闹些孩子脾气。
如今这命运终归是逼着他成长,他成熟,逼着他担下一切,他背负这这份血海深仇,不断前行,不敢回头看。
离开京州之际,最后再远远看了这土地一眼,心中有些悲凉,他终是要离开这自小长大的地方,离开这快乐与痛苦并存,这噩梦一般的土地。
周进,今日我能活下来,是上天的厚待,他日我强大之时,定要你血债血偿。
“驾!”萧何意深吸一口气,策马前行,可天地之大,他该去何方?
便去扬州罢,这是祖父出生之地,亦是勤王境内,想来会安全一些罢。
他凭着幼时回扬州祭祖时对路线的印象,加上对过路人的询问,日夜兼程,虽忘记了疲倦,可马匹却终归是受不了了。
在离扬州城还有三十里左右的路程时,那马匹终是承受不了这长时间奔劳,仰头嘶鸣一声,便倒了下去,口吐白沫。
而萧何意一时不备,人仰马翻,与车厢随着倒下的马摔了下去,滚落在路旁的树丛里,加上长期的疲乏,便昏了过去。
他昏睡了一夜,直到第二日阳光照到他脸上时才醒来,他坐起身来,只觉浑身酸痛,活动一下筋骨,却发觉右腿的骨头已经脱臼,且膝盖上磕破了皮,伤口早已停止流血,只留下一腿的血迹。
他碰了碰脱臼的伤腿,疼的额上直冒冷汗,然如今动弹不得,若不将这腿正好骨,怕是要终身伤残。
然他如此境况,且不说能不能从这树丛里走开,就是勉强站起来了,又去哪里找大夫,这人生地不熟的,就是找到了医馆也是无钱医治的。
思虑半刻,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了。
萧何意又从衣摆处撕了长条下来,匍匐着往前爬到最粗的那棵树下,将布条挂在上面,又将另一头紧紧系在伤腿上。
待一切都准备就绪,试探性地往后挪着,那布条牵扯着伤腿,疼得他嘴唇发白,身上直冒汗,可他不能停下。
“啊——”萧何意一鼓作气,用尽全身气力往后拉着,随着一声惨叫,骨头嘎的一声回归了原位。万幸,终是成功了,他喘着粗气,汗水顺着脖颈往下淌着,浸透了衣衫,随即解开布条,试了试伤腿,发觉并无大碍了,便松了口气,往后一倒,躺到了满地的落叶中。
望着刺目的天,眼泪止不住往下淌,不知是被太阳晃了眼,还是沙子进了眼。
过了许久,他才起身,一瘸一拐走到倒下的马车前,马匹早已死亡,包裹里的衣物不见了,想是在他昏睡时被过路人顺走了罢。
如今干粮也吃完了,怕是要饿肚子了。
他伸出手摸了摸死去的马,心中愧疚,可他埋不了它。
发了会儿呆,萧何意拾起路边顺手的树枝,做了拐杖,撑着自个儿往扬州城走去。
到了扬州城,依旧风餐露宿,在这大街小巷游荡着,原本白净的脸,如今已是瘦黄不堪。因衣衫褴褛,又被人当作了小乞丐,偶尔有好心人见他可怜,便施舍些铜板,或者吃食,勉强度日。
他本以为自个儿的人生便是这样了,不曾想那日他在街上四处走着,因一夜没睡,便随手找了个歇脚的地方,闭上眼昏昏沉沉睡着。然并未睡多久,便被人叫醒。
“诶,醒醒。”是一清脆的女声。
他皱了皱眉头,只觉累极,却还是努力睁开了眼。
入眼的是一双清亮的眸子,眼尾有些上挑,颊边有一缕碎发垂落,身着绿色长裙,有些慵懒。
萧何意愣了愣,竟忘记了挪开。直到那女子示意,他才反应过来,站起身,费力往一旁挪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