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那几个轿夫是做下人的,听从李氏的吩咐那也是不得已,为了两头不得罪,现下又四散去替锦秋找马车,其中一人还冒着雨,将轿子里的一把白梅刺绣油纸伞拿过来呈给锦秋。她接过了伞。
锦秋发髻微乱,额前两缕碎发粘连在一起,贴着额,肩头洇了两片,紧贴着她瘦弱的肩膀,冷冰冰的,脚下也好似不是穿着鞋,而是踏着一块铁。偏偏天还不帮忙,一阵阵冷风又刮过来了,锦秋冷得在那儿跺脚。
按着现在这一身淋透的情形,再去见人也是失礼,原本该回的。可锦秋不甘心,只要一想到回去之后,便要看李氏那一副得意嘴脸,她心里便觉着憋屈。
周围人声叽叽喳喳的,总有人不断往锦秋这儿挤过来,带来一阵粘腻的汗臭味,锦秋捂着鼻子也挡不住那个味儿,她这便干脆撑开伞,走着往和韵茶馆去了。
外头如何风雨交加,和韵茶楼的雅间里头就有多暖意融融。门紧闭着,一丝风也透不进来,鎏金银竹节铜熏炉里的炭火烧得发红,周劭盘坐在榻上,静静烹着茶。
朱奥同他就隔着张红木理石炕桌,时不时搔搔头,又伸伸腿,怎么坐都不安生。
“你怎的还烹上茶了约定的时辰早过了,她还未来,王爷,您怎么就一点也不着急”朱奥不耐道。他今日专程来是为见证周劭与未来王妃的定情一刻。
“她不像是会失约的人,安心等着罢,”周劭缓缓道,他提起那紫砂壶来,往面前的三个杯子里淋滚水,原本焦黑的茶叶骤然舒展开来,像是水藻一般在沉在杯底。
“吱”
门被推开了,一个披着白狐披风的女子正端端立在那儿。她就像是那茶叶,原本是轻飘飘的,放在水里就该浮起来,现下却被雨打湿了,发髻被打得歪了,重了,重了就沉下去,她整个人都是沉的,面色也沉,甚至她走向他们的脚步也是沉的。
“你该不是走着来的罢”朱奥睁大眼睛望着她,同时站起身来。
锦秋明白,那座位毫无疑问是让给自己的,若是往日说不定还推辞一番,现下,她可没那个装模作样的心力。
锦秋直接走过来坐下,目光阴沉地望着周劭,道“王爷,您借着国公府下了那么多帖子叫小女过来,究竟为了什么事”
“拿个手炉过来”周劭望着一身狼狈的锦秋,竟有些后悔自己当日的执拗。
这时候朱奥就成了个跑腿的了,他立即应声出去,让那小二送上来个八角铜炉,而后走出去,轻轻带上了房门。
“还站在这儿做什么”周劭不咸不淡的一声,却叫朱奥心头大骇,他原本想站在门口听个一言半句的,现下却只能叹了叹气,乖乖离去了。
房里就只剩下相对而坐的二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周劭从那榻上将自己的披风拾起来递给她道“快披着罢,要着凉了。”
锦秋不言声儿,也不伸手去接。
“你这是在怪本王”
“王爷,这回便是你要斩我的头我也直说了,您当我是什么呢猫儿狗儿么没事儿便逗着玩儿,寿诞那一回掷个骰子您要冲我使性子,后来明知我喝不得酒却仍要赐酒于我,这回更是,隔天便下个帖子,催命似的,好了,现下我过来了,这一身湿的您看着可满意了”锦秋说着,脸颊上一滴水缓缓落下,跟眼泪似的,看着倒真像是是只猫,挥舞着并不尖利的小爪子,却惹人爱怜。
“本王要将你当什么,全凭你,”周劭说着,微垂下眼睑,有些不敢看她,但是那披风却是又送过去了一些,就差没直接往她身上披了。
“你快披上罢,难道还要本王亲自动手不成”周劭愠怒着,又抬起眼来看她。
“这我哪敢呢”锦秋哂笑道。
周劭见他仍没有接过这披风的意思,终是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