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达义学问深,典故信手拈来。
他又是专给谢家幼子讲,所用字词皆是浅显的不能再浅显,句句让人听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一点都不难理解。
夜晚四周本就安静,哪怕他声音不大,周围的人也能听见他讲的故事。
流放的人,除了那些获罪的官宦人家,大多都是不识字的普通人,更别说张达义口中那些传奇的神话典故,根本听都没听过。
没流放前大家倒是听过一点说书人讲的话本子,可那些市井之间的话本子,差不多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男欢女爱宅门深浅,幸运点能听听英雄豪杰宫门野史一类,哪个正经听过高高在上的翰林大人讲的这些典籍里的故事?
起初,大家在四周趴着、躺着、麻木地仰望夜空,耳中不时有故事的开始、经过……徐徐入耳,听着听着,周围不少犯人悄悄地翻身转过来,甚至有的干脆起身往谢家人这边挪过来,就想靠得近一点,听得清楚一些。
张达义一个正经读书人,深信有教无类,众人想旁听,他也不藏私。
谢嘉睿的小脸蛋在夜里冻的有点红,谢武英搂着他,手臂护住他脸颊,大身子套着小身子,叔侄二人都在认认真真听故事。
自古,华族人就有祭祀天地,崇拜神明的传统,在岁月长河中,无数传奇口耳相传流传下来,成了后人心里的骨血,成了书本里蕴含力量的文字。
读书人,一代一代传承,将文字从沉睡中唤醒,在这个寒凉的夜里,通过张达义的娓娓道来,鲜活而生动的重现在众人的脑海之中。
从鸿蒙初开,天地一分为二开始,在这片孕育了生命的广袤土地上。
曾经,神明也是在人间行走过的……
远远地,柴家休息地。
柴进蹲坐在一块小土丘上,手里时不时往火堆里添柴,眼见着谢家那边的人越围越多,大有把张达义围在里面的态势。
一旁蹲着给柴家父子俩烤饼的护卫,抬起头说道:“张大人在给谢家小儿讲故事,讲得好,听的人多。”
烤了饼,又在小锅里熬菜粥,锅里受热咕嘟咕嘟冒个不停,香气飘起来柴进咽了咽口水。
“不知张翰林讲什么,那么多人聚精会神。”
柴嵇抬眸扫了他一眼,声音低沉道:“怎么,你要过去听听?”
柴进笑道:“给小儿讲的东西,我听什么。”
柴嵇手里剥着花生皮,随手扔进火堆里,转头望向谢家人方向,看了半天收回目光淡淡道:“张达义这个人,不一般呐。”
柴进意外抬头,看向对面的父亲柴嵇。
“父亲为何如此说?”
柴嵇剥花生,攒了一把花生粒,招来夫人身边伺候的娘子,“给夫人送去。”
“是,老爷。”娘子手捧花生粒回了车厢里。
柴嵇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碎沫,道:“神明之事,自古是先人们敬天法祖的心愿,祈求上苍庇佑衍化而来,但世间几人见过?谢家素有神明传闻,但他们又因神明之事获罪流放,此事传来传去早晚是个祸端。你瞧他张达义,给小儿讲个故事,也要扯上上古之事,这是单单只给谢家小儿讲的?依我看,其老小子用意不止在此。”
柴嵇可不觉得流放路上大谈神话传说,只是为了哄小儿开心。
柴进大概是饿了,脑子不太够用,转了好几圈才反应过来他爹东伯侯跟他说的是什么。
柴进惊讶道:“张大人在跟谢家神明之事铺路吗?”
柴嵇眯着眼睛看了看那边,沉思半晌儿道:“你记着,人是很复杂的,信、或者不信,有时往往就在一念之间,有时候人为了扞卫自己的信仰,是不会有太多的判断力去仔细分析每一次,天长日久就成了惯性。而别人,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