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终,乔岩没说一句软话,更没有给他们留下迂回的空间。
如今的国投集团,好似临时组合的家庭,在没有完全了解对方的情况下就草草领证结婚。每个成员俨然不是懵懂无知的少男少女,而是藏有私利,目标明确,抱着搭伙过日子的心态强行凑到一起的。刚结婚蜜月期还没过,就要对娘家下手盘库,查抄家底,换做谁都不乐意。
乔岩这个“丈夫”比谁都难,“迎娶”这几位大老爷并非他意,要不是看他们家底厚实,背后有人,断然不会选他们。何况给他的备选方案实在太窄,几乎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心上人”。
面对这群如狼似虎年纪的新“媳妇”,很难揣透每个人的真实想法,也无法调整到一个频率上。在没有更好办法的前提下,只能用棍棒树立自己的权威。
见众人不再说话,乔岩看了看表道:“七点了,现在行动,我在公司等你们的好消息,下午六点前务必全部完成。”
几人各怀心思陆续离开,乔岩把柳国庆叫回来道:“柳叔,您就别去了,留下来和我坐镇,还有更艰巨的任务等着我们。”
柳国庆折返回来,忧心忡忡地道:“小岩,你怎么就不听劝呢,要做什么好歹提前商量沟通一下嘛。我干了几十年厂长,经验肯定比你丰富,比你更了解这帮人。他们属于社会边缘人物,本来就觉得是后娘养的,爹不疼娘不爱,什么好政策都轮不上,现在想起来了,不是给他们端碗盛饭,反而把锅碗给砸了,不闹事才怪。”
“我不是不支持国企改革,但要循序渐进,先让他们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再给谈条件,等时机成熟了,事情自然水到渠成。这就好比谈恋爱,刚认识就要强行上,哪个闺女能接受如此粗鲁的行为。”
乔岩扶着柳国庆坐下,心平气和地道:“柳叔,您说得这些我都懂。今天不是要怎么地,就是清查资产。如果不清查,在这个过程中别有用心的人把资产倒卖了,把东西拿回家了,疯狂地签合同打白条,我不是危言耸听,已经听到些风声,如果不加以制止,厂子都让他们搬空了。先不说造成国有资产流失,这种行为对接下来的改革会造成很大困扰。”
柳国庆不赞同乔岩的说法,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外面现在说什么,说县里要抢占企业的土地开发房地产,这就好比不花一分钱把人家的房子推平盖上楼,然后高价卖给别人,换做谁能服气。”
乔岩并不否认他的观点,道:“柳叔,话糙理不糙,是这个理儿,但也不完全对。作为我们普通人,是站在个人利益角度打着算盘计较得失,而作为顶层设计者,看到的是破破烂烂的县城,泥泞不堪的道路,暖气接不进去,经常断水断电,生活质量普遍不高,城建发展水平依然停留在八九十年代。”
“您说,金安不需要发展吗,就该这样破下去吗?您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看广州发展成什么样了,咱们还不如人家的农村。如今,县里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彻底改变面貌,作为金安人不应该大力支持吗?”
“国企盘踞在县城的核心地段,面积大,战线长,决定着这次旧城改造的成败。如果不加快脚步,全速推进,势必要影响旧城改造的总体布局。所以,我的压力巨大啊,也希望您能理解。”
经乔岩这么一说,柳国庆情绪稍微缓和了些,拖长语调道:“你说得这些我都能理解,作为老党员老干部,我肯定全力支持,可……你信不信,今天就有人组织到公司闹,到县委闹,到时候看你怎么平息他们的怒火。”
乔岩早就想到了,为其点上烟笑着道:“这不一下子凸显出您的作用来了嘛,由您坐镇,我心里踏实。让他们闹吧,总得有发泄的渠道,我们呢,一方面把耳朵伸过去耐心地听,另一方面还得耐心地做思想工作,您老可得帮我顶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