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赤阳县来人了。 赤阳主街上,赵卿诺抿唇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老人,眼底闪过一抹凝重,片刻后倏然淡笑:“宋国公这是做什么?来人,快扶老国公起来。” 主街上人来人往,看到这冬日负荆请罪的一幕,不由驻足观看。 只穿一件寝衣,背着荆条的宋国公拒绝兵士的搀扶,抬头看向赵卿诺,老泪纵横,冻得发紫的嘴唇一开一合,颤声哭泣: “前头那事是老夫做的不地道,今日特来向大将军负荆请罪,求大将军出手相助。 “逆贼入京后,初时还只对朝中官员动手,并未侵扰百姓,可没几日便藏不住尾巴,打家劫舍,见人就杀……今上承诺,只要大将军肯救京城百姓,他愿……愿意尊您为上,退位让贤。” 说罢,咚的一声以头触地,声音又脆又响,只一下便额上见血。 跟在他身边的宋国公世子取出一个四方包袱,打开后露出里面的雕龙宝盒,双手举过头顶。 围观的众人听到宋国公的话倒吸一口冷气,紧跟着如炸开的油锅一般克制不住的议论起来。 “京城里的人真可怜,对比之下,还是咱们这儿好。” “咱们这儿好是因为有大将军护着!” “你们没听到吗?他说皇帝要让位给咱们大将军!” “对对,我好像也听到这一句了!” “可不是说让大将军进京才行吗?” “那盒子装的啥?会不会是……” “有可能,你们看到上头的龙纹了吗?” “你说大将军会去救人吗?不救的话那得死多少人啊!” …… 耳中充斥着议论声,赵卿诺望着送到自己面前的玉玺,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见。 宋国公不去找身为褚家人的襄王,反而捧着玉玺来找自己,感情这一局的目标是自己呀。 先摆出京城百姓的生死,倘若自己不去,那自己和赵家军在百姓中的名声就会一落千丈,是沽名钓誉之徒。 再掏出玉玺,向天下表明延平帝的态度诚意。 圣上心系天下百姓,为了百姓安危甚至愿意放弃皇位,拉拢民心的同时,还能把自己推到天下人面前,成为所有人的靶子。 因为在旁人看来,自己不会不要送到手的玉玺,不论自己要不要,在他们眼中也是要的。 如此光明正大的阳谋,根本不给自己拒绝的余地。 这手段可比风怀远狠多了。 赵卿诺甚至伸出一种猜测,到现在都没有动静的襄王是不是已经和宋国公达成了合作,比如除掉自己,让位襄王? 想到这里,赵卿诺看向一旁脸色冷峻的裴谨,后者察觉到投过来的视线,借着袍袖的遮掩捏了捏她的手,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赵卿诺重新扬起笑容,走到宋国公跟前,俯身扶人,声音平稳: “您说笑了,今上有诏,我身为臣子哪有不从之理……让贤之言不可乱说,天子金口怎可随意许诺……今日这话出自国公之口,便只做笑谈。” 宋国公听到“天子金口”,下意识抬头看去,迎面对上一双冷峭的杏眼,心里一咯噔,不待细思身上一暖,一件暗色大氅落在肩上。 裴谨将自己的大氅披到宋国公身上后,顺势扶着他另一侧胳膊,与赵卿诺一左一右把人强硬地搀扶起来: “老国公,天气寒凉,您所发愁之事亦是我家大将军忧心之事,然诸事皆要有个章程,急乱不得,要知道急中生乱。” 他忽然提到了声音,一面替宋国公取下荆条,一面继续说道,“国公晓得,大将军一贯视他命如己命,如今京中百姓有难,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可逆贼人多势众,外面又混乱不定,为防战火波及州内,总要安置妥当,确保州内众人安全才能放心出门……总不能为了京城的百姓舍了这里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