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又说:“她还嫌弃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嫌弃我气质不行。我这气质哪儿就不行了?这群老娘们凑一块也不知道整天学了些啥,我就知道她学会了不把老爷们放眼里了。”
有人说道:“说真的,咱们也该去夜校听听。这些婆娘们回到家说话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我说啥她听啥,现在我说啥她反驳啥。以前我一‘啧啧啧’,她就反思自己是不是哪儿做错了,现在我‘啧啧’两声,她就说我,‘你有病啊,有病治病,甭跟我玩这套’。”
众人又笑起来。
笑完了以后心里又有点唏嘘。教育对人的改变真的挺大的,他们家里的女人们上了夜校以后,整个人确实变得更有精神了,走路昂首挺胸的,以前那些唯唯诺诺、畏畏缩缩、以夫为天,把丈夫孩子和长辈看得无比重要,把自己排在最后一位的劲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了。
他们有点不适应,但是内心深处却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们都是看过电影的,知道孔淑贞、小翠,知道岳仙、王彩凤,他们对这些新时代的妇女形象是欣赏的,只是潜意识里,他们把电影从现实中割裂了出去,觉得这都是电影而已,现实中的妇女不是这样的,也不会是这样的。
但是现在,事实告诉他们,自己家里的女人有可能变成电影中女主角那种鲜活亮丽、积极阳光、勇敢坚韧的样子,而且正在变成那个样子。
说真的,女人们正在变好,变成电影里的女主角,如果他们还在原地踏步,那他们,就配不上人家了呀!
只有把自己变成电影里的男主角那样,才能配得上。
但是变成男主角那样好难,要付出很多努力才行。
所以潜意识里,他们是想把女人困在原地,让女人们和他们始终处在同一个水平上的,但是现在,不是有点困不住了吗,那就只好自己努力进步了。
想一想下工回家不能当大爷了,得一起做家务,还得去上夜校,男人们心里就不停地叹气。
☆
五月底,校舍建设完毕。
张光宗去了趟公社,跟李书记、钟主任通报这个好消息。
大家不约而同地选了一个黄道吉日,1969年6月3日,作为夜校的挂牌日。这一天,诸事皆宜。
县革命委员会主任兼县委书记何泽山同志亲临现场,发表了一场关于贫下中农教育问题的讲话。挂牌仪式结束之后,他还特意抽出时间和颜桂香讨论了一下妇女工作的开展。
“颜桂香同志,咱们曲水县19个公社,400多个大队,咱们柳树屯在动员妇女参与社会建设方面是表现最好的,你功不可没。有没有兴趣到县妇联去工作啊?”
颜桂香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领导会有这个想法,但是她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
“何书记,谢谢您对我工作的肯定和认可。要说我不想去县里工作,那是假的,我肯定想去,我非常想去,但是我仔细一琢磨吧,我们柳树屯的妇女工作其实才刚刚开了个头,我暂时不想离开,我想看着我们柳树屯的妇女工作大放光彩,然后再去。您看行吗?”
何泽山笑道:“行!怎么不行呢!你能做这个决定,我很高兴,这说明你是真的把妇女工作、妇女权益放在心上了。柳树屯有你这样的妇女主任,我相信,你们一定会做出一番成绩来的。”
“哎!谢谢您的支持和鼓励。妇女同志们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何泽山问她:“写文章的谢赟同志呢?”
他看过谢赟写的几篇文章,对她在文章中所表现出来的“思想觉悟”大为赞赏。
这个“思想觉悟”并不是说谢赟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而是说她特别精准地应和、迎合了时代需要。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