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晏纾经这日间一惊一吓,顿觉疲软无比,又见苏氏身子无大碍,虽然仍拉着欧阳绪问长问短,所幸情绪比先时平复了许多,遂又悄悄问晏荣,文延博今日递上来的卷子收在哪儿了,晏荣笑道“忙了这半日,还未来得及收,一直在我这袖兜里放着呢。”
说着,又从袖兜里将卷子取出,呈给晏纾。
晏纾接过,对着金红的晚霞来读,这一读,恍惚想起了自己二十岁时的心境,同木雕似地呆站了半日,又去院里散走,不觉穿越两壁竹林,来到池边,闻得一股暗暗的桂花香,郁结之气也舒缓了不少。
倏忽,又见忆之与杏儿走了过来,二人走近道万福,晏纾见杏儿托着一只木漆匣子,匣子内垫着一块鲛帕,鲛帕上盛着刚撷下的桂花。
晏纾早听闻她满院子撷花的事,不禁又生担忧,蹙眉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忆之纳罕道“做木樨香露啊,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做的。”
晏纾想起,笑着摇头,说道“是了是了。”说着,携忆之去石凳上坐下,又望着天际绛色的云朵,说道“你既早就喜欢文二郎,为何不告诉我。”一面说着,一面又瞅着她的眼睛看。
忆之听了,垂下头,说道“父亲母亲只有我一个,我们又不是寻常人家,我的婚事,自然得你们斟酌再三的,又岂能只图自己痛快。”
晏纾道“那为何这时候又说了。”
忆之说道“我想着,或许,或许还有转机……却又,却又不敢让父亲为难。所以才满院子乱逛,来分分神。”又一时看见晏纾眼望着别处,右手握拳轻轻捶腿,纳罕道“父亲何至于这般不安?”
晏纾正出神,听了这话,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在捶腿,不觉心头一亮,又说道“你是知道的,那文夫人是位利害的人物。”
忆之笑了起来,眸子里添了些神采,说道“先时我也有这个担忧,可近几日,却越发想明白了。无论什么人,只怕都难一生顺遂,还需要经营着过日子。”
又对晏纾歪着头道“父亲,我是您的女儿,那文夫人利害,我也不差。况且还有您在,自然是我敬她,她疼我的。又说了,文二哥哥,也不是一味愚孝不明事理的人。”
晏纾沉吟了片刻,却又说道“文二郎倒是无妨,咱们暂且搁着不提。只那苏缈缈,你可了解她的详情,倘若她是个藏奸的,一心攀附良弼,又教唆他不学好,岂不是要毁了他。”
忆之感叹道“我与她不相熟,也只远远见过一回,倒确实有姿色,后来找文二哥哥打听,他见多识广,藏没藏奸,总是看得出来的,倘若不好,必定不会瞒着我。又想着,良弼哥哥也不是糊涂的人,他既喜欢,总有他的道理。至于说到教唆,父亲想一想,良弼哥哥认定的事情,便连您也撼动不了,凭那女子又是谁呢。”
晏纾摇头道“你这小儿,哪里知道枕边风的利害,焉知为何古人云娶妻娶德……”一时又觉得无趣,不愿意多说,摩挲着膝盖,长叹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良弼为了那歌妓,要与我决裂,使我明里暗里叫人戳着脊梁骨耻笑。文延博为了你,当街拦我的马车,再三恳请,我赶他,他只是不走,又是重作卷子,又要立帖为誓……我竟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了。怪道世人爱女胜过爱子,可见总有道理。”
忆之听到晏纾说叫人嘲笑时,不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要问那人是谁,又听晏纾提到文延博的所作所为,想到,这人果然值得托付,不禁又是庆幸,又是感动。
晏纾呼出一口浊气,又带着忆之往清明院去,乃进书房,晏纾唤晏荣掌灯,又叫忆之去槅子里去取一张文书,忆之不明就里,只是按吩咐照作,晏纾见忆之取来,又叫她打开,忆之依言打开,读后,竟发现是苏缈缈的脱籍文书,不觉双眼发亮,问道“父亲你没有烧苏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