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了墨汁,她忽然想到,纵使前世官居上位,何等恣意,可陆家并非豪门望族,今世她一介白身,是什么样的人,要将橄榄枝抛给她?
前世都跟着黎策的诡计走,投入谁门下,辅佐谁,对付谁,一早定好,并非为家国大义。重来一次主动权在她手里,定不辜负。
帘内顾垣礼撑着脑袋瞧她,隔得远,看不太清,倒也无妨。
林魑见其余四位坐得端正,唯自家王爷放浪不羁,坐像慵懒,此时正煮茶。
果然纨绔作风。
交卷完,广元院大门开,陆璇并不着急,轻车熟路地收拾好东西,将阿娘塞给她的手炉也装好,宝贝似的抱在怀里,往出走。
迎面碰上要进去清人的陈微之。
不仅冤家路窄,政敌路也窄,陆璇又避不过,只好上前作揖,道“考官大人安好,这是去做什么?”
本是客套话,也不是真的问他去做什么,与寒暄时“吃了没”的意思相同,只为缓解尴尬,陈微之却不友善地瞧了他一眼。
“本官做何,与你无关。”说罢避瘟神般地甩袖走开。
陆璇以为自己跟那位大人,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陈微之不会怀疑,没想到……
往后她入朝,还要同他共事,如今结仇倒算什么?她抱着一堆东西赶上去。
“大人,昨日之事,并非贡生所愿,贡生绝非那类人物,您不要——”
谁知陈微之转过头来,劈头盖脸道“陆贡生,好自为之!”
这是厌恶到,连听见她声音都不耐烦啊,平常待人处事皆君子般妥当的陈大人,也是如今的模样?
陆璇吃了一惊,深刻反省自己昨晚,到底说了什么混账话。
她想不出,想不出便要问个清楚,不然糊里糊涂被人误会,那多不好?
“大人,您等等,不是您——”
第二次被打断,陈微之忍无可忍,想把陆璇直接扔出去,奈何他修养极好,做不出这种事。
“陆贡生!会试,多少寒门子弟在此寻梦?多少有志之士步入朝堂?怎么允许你这等人胡搅蛮缠,就算遇上天大的贵人,没有本事,也休想在此立足!”
可谓决然,严肃正经,可陆璇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自己哪点又惹到他。
“可是大人,我并非那类人,会有真才实学的……”
她被陈微之这幅模样,惊得可以,一时间舌头打结。
“那就好,若没有,本官绝不姑息!”
看都没看陆璇一眼便走了,陆璇全当是自己穿着女衣,陈微之未娶妻生子,不合礼数罢了。
此时顾垣礼站在高台上,远远望着她,觉得好笑,想与人讲理别人却不理她,这时陆璇,面上会带微红,更好看了。
林魑不理解自家王爷的兴趣,却也跟着一起看,直到一把剑横在他肩上,吓得他浑身,颤栗。
吓人的不是冷兵器,而是拿着冷兵器的那位爷。
刀子似的眼神能凌迟他。
“再看,当心你的眼睛。”
……古怪的脾气。
陆璇无奈只得作罢,若再追上去,怕是陈微之会觉得她有龙阳之好,那些传言怕也会相信。
回家,是她来这里六天,唯一一件,每刻都放在心里的事情。
前世被鬼迷心窍,亲情被她一步步霍霍完,娘亲惨死,弟弟也不好,今世,打断血肉还连着筋骨,她要护着他们。
刚下了广元院,便被几个小厮拽着衣领,提到巷子里,陆璇实在受不了这样的把戏,幼稚得很,也知道是谁。
“你倦不倦?每次都出同一招,你以为——”
没等她说完,陆孺便揪过她领子,扼住脖子,将她往上提,窒息感包裹着陆璇。
她孩子般便受过这些把戏,可她如今不是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