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出门,黄彩虹忽然大喊一声。
“等等。”
周鸿铭担心得几乎魂魄出窍。
“空着手去,不合适吧?”她道。
“怎么叫空着手呢?我带着你,你带着小明。”周北明的笑容浮在脸上。
“讨厌。”她笑。
周鸿铭有强行被喂狗粮的感觉。
“要么借花献佛,把这些水果带上?”周北明拍了拍哥哥带来的水果箱们。
生怕节外生枝的周鸿铭连忙叫上司机,把刚搬上来的水果再搬下去。他们住的西岸家园是没有电梯的。可怜的司机!
琥珀公馆。
周家老太太明显坐立不安。她不是摩挲指尖的帝王绿翡翠,就是摩挲腕上的飘紫和田玉手镯。
“妈妈,您别担心。鸿铭跟我说,再过五分钟他们就到家了。”
“你哪只眼看出我担心了?我担心什么?我为什么要担心?”一向委婉的婆婆跟炸了毛的猫似的,疾口否认。
有时候,过于否定,等于肯定。
尤其是周家老太否定完大儿媳妇的话后,马上不停歇地看墙上的时间,吩咐厨房:“快,人快到了,小点心装盘了吗?炖的燕窝盅提前凉上,别到手上烧嘴烫牙的。”
周家大嫂只能偷着笑。笑着笑着有些笑不动,介个,介个,“紧张”是不是“在意”的同义词?
果然没过几分钟,汽车入庭院。
呼啦啦下了好几个人。
其实也多了周北明和黄彩虹而已。孩子抱在周北明手上,咪咪小,算不得一个人。但,周家老太太却觉得心一下子盛满了。
三口之家的剪影,自此深深烙在了老太太的心底。
等黄彩虹羞中含怯地出现在老太太的跟前时,老太太已经眉眼含笑,一点怨气也寻不着了。
“来啦?”老太太率先开口。
“妈妈,这是彩虹。彩虹,这是妈妈。”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彩虹和老太太身上。
“妈妈,您好。”彩虹开口。
“彩虹,自己家,不必客气。”老太太抬手拉住彩虹的手,领着她走进屋。
周鸿铭偷偷窥视一下弟弟,发现弟弟由衷高兴,他的心,也跟着安稳下来。
如果用一个词形容那一晚的每一个人,“活跃”,适合形容周鸿铭。他平时也不怎么闹腾,那一晚,好像生怕气氛沉闷一秒,数他最能讲笑话,搅和得家里笑声想停都困难。
老太太则是很“安详”。她坐在摇篮旁,一半的时光,目光落在所谓的长孙周则明身上。另一半的时光,就挨个看满屋子的儿子、儿媳和孙女们。她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朦胧。她的话语,前所未有的少,她的笑容,前所未有的满足。
大约只有周北明知道,老太太人一半时光身在曹营心在汉。
置身于儿孙中,老太太追忆的那些属于她的日子里,周家也出现过一位没有血缘关系的婴孩。
不得不叹一句: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也许,哥哥周鸿铭如同小明,与周家也有一种不便道破却不能割舍的联系。正如小明与周北明的关系不便道破却无法割舍一样:小明是周北明挚爱过的昔日恋人的妹妹的孩子,小明也是深爱周北明的春晓因爱而赌气生的孩子。
哥哥到底是与逝去的爸爸的关系深一些,还是与健在的母亲的关系深一些?这个好奇的念头一出现,周北明就适时打住了。
他想,他跟彩虹日后肯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但,他们一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追究小明与他关系深一些,还是与彩虹的关系深一些。
长子就是父母的长子。
哥哥就是弟弟妹妹的哥哥。
跟亲情相比,血缘不值一提。
默默观察、默默思考的周北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