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想,这些仇恨背后存在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他闭了闭眼。
想不通的事情,就放了吧。
薛绵绵正在厕所吐得昏天黑地,陆微别守在她身后,帮她顺着背。
薛绵绵一边吐,一边在百忙之中抽空问道,“秦立没看出来吧?”
陆微别眼圈一红,“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操心这个。你放心,你那傻老公高兴地没工夫注意这些。你先好好把自己照顾好再说吧。”
“……那就好。”薛绵绵这才安下心来,回身继续干呕。
餐桌上,秦立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嚷嚷道,“去他娘的造化弄人!去他娘的统计学!去他娘的生老病死!去他娘的无可奈何!都他妈给老子滚蛋!滚蛋!”
好在已经下午,店里只剩下他们一桌,老板和老板娘知道薛绵绵的病,也没有上来拦着秦立。
秦立自己发了一通火后,仿佛彻底脱了力,颓废地坐在那里嚼着花生。
他其实想喝酒,但他的经验告诉他,他离喝醉不远了。
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喝醉酒而被老婆赶到霍奕那里去。
他长叹了一口气,“霍奕,我是个胆小鬼。是不是?”
霍奕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秦立其实自己早就知道答案,“我的确是啊。其实我现在根本没必要这么忙,是不是?”
霍奕不敢看秦立,侧过头去呼出了一口气。
“你没说,绵绵没说,微别也没说,但我知道,我现在不应该这么忙。”秦立拿起酒杯放在手里摇晃,眼睛盯着旋转的液面,“绵绵已经开始化疗了,她现在去了这么久,一定在吐。她是多要强的一个人啊,居然都决定控制饮食了,我简直不敢想象,在这之前,她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呕吐。这些,都是她自己扛过来的。我呢?我在加班。”
秦立的眼睛猩红如血,“我的理由多充分啊?我得攒调休假,这样我以后才有时间陪她。可我知道,我是害怕,害怕要是我休息了,要是我亲眼看到她这么虚弱了,那她这个病,就变得真实了。”
“秦立,你……”
秦立摆摆手,“你不用替我说话,我没有什么可辩解的,真的。她这个治疗过程,每一步,都是个鬼门关,我不知道吗?我知道!可我没勇气,没胆子陪她一关一关闯下去。我就希望啊,绵绵可以一个人扛过去,扛过辅助治疗,扛过手术,我陪她术后恢复就行,陪着她一天一天好起来,陪着她彻底告别癌症。所以我借着攒假期躲着她,看不见她,就假装这病给我的家庭带来的灭顶之灾就不存在……我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他妈就不是个东西!”
霍奕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霍奕其实一直都知道,也知道秦立一直都知道,薛绵绵的命在老天爷手里,不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手里。
但他们从未讨论过这个话题,好像如果不讨论这些,那些风险就不会存在。
好像如果不讨论这些,薛绵绵就会顺利地听过治疗,走向康复。
秦立抹了一把眼睛,“我是个懦夫,彻头彻尾的懦夫,胆小鬼……”
“你不是。”霍奕用力捏了捏秦立的肩膀以示安慰,“这是人之常情。”
人在绝境之中,总是会对未来的风险和灾难视而不见。在彻底绝望之前,他们总会被激出过剩的求胜心和毫无根据的信念感。
然后跟随着这些忽视和信念,昂首阔步地走向无尽的深渊。
这也许是人类进化中剩下的机制,保护绝境中的人奋力求生,以传递下去自己的dna。对于dna而言,本体只要能以积极的心态多存活一天,它们就能有更高的概率被传递给下一代。
可惜这个机制,只会考虑种族能不能繁衍,dna能不能流传,却少有考虑,那个奋力求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