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星听出宇文泰口气中的不悦,也知道他本不情愿这桩婚事。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仰起头楚楚动人地看着他“并非永星一意强求。郎君不明白吗,你万人之上,我天之骄女,放眼这天下,难道还有其他女子可堪与郎君相配吗?”
宇文泰对她说的任何话都兴趣了了,垂目不言。
永星见他依旧冷着脸,温柔地说“郎君可知么?自从两年前永星第一次见到郎君,就已经无法忘怀了。这天下有那么多的大好男儿,可永星偏偏只对郎君一人……郎君可知永星的一片痴心么?”
说到动容处,她两腮酡红,如同醉酒一般,一双美目如两汪清澈的泉水,楚楚动人地望着他。
宇文泰的脑海中现出那日在书房,身着红衣的冉盈依依靠着他的样子。他又后退一步,淡淡说“公主的心意,臣下已明白了。前面还有事情,容臣下告退。”
略一欠身,宇文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花园,留下永星气得拼命跺脚。
宇文泰一边走一边想,冉盈这两日应该也知道这个消息了。自从初五那日之后,她似乎察觉到什么,以年节为由,一直没来见他。他因为这事烦心,亦未去找她。
那家伙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一样。
然而的确该尽早做个了断了。
夜渐渐深了。寒冷的夜风吹过,吹散了这一年最后一夜的喧闹,上元节的小摊子都回家了,街上行人渐少。
方才她失魂落魄心乱如麻,在如织的人流中和苏绰李昺走散了,也未想得起来要去找他们,就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沿着长安城的一条条街道慢慢走着。
不知不觉走到了灞河边。大概整个长安城此时只有灞河沿岸的这些酒馆舞肆还喧闹如常。
苏绰的话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耳边回响,震得她头疼。
“丞相没同你说吗?至尊将高平公主许配给了他。宫里的星官连吉日都占卜好了,就在五月。”
难怪他近日接连地试探自己,原来是暗自早有打算。
只觉得受到蒙蔽和欺骗,冉盈鼻子发酸,眼中憋不住地有滚烫的液体在翻滚。冉盈刚抬起袖子擦去,那液体顷刻又翻涌上来。
怎么就信了他那个薄情的人!
忽然一阵乐声传入耳中,冉盈抬头一看,不知不觉已走到方思楼门口。楼里人声鼎沸,喧嚣热闹,上演着卓文君夜奔司马相如的歌舞戏。
冉盈忍不住驻足向里看去。几个伶人正演到司马相如欲娶茂陵女为妻,卓文君知道之后写下白头吟,要和司马相如恩断情绝。
冉盈往里瞥了一眼,那装扮成卓文君的伶人正在高台之上唱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冉盈站在门口,默默地看着。古往今来的男子莫不薄幸,而作为女子,等待她的只有被选择或是被抛弃的命运,实在是太悲哀了。
也许男人爱女人,不过只是在一段特定的时间内。因为新鲜,他任她予取予求。可这劲儿过去了,他便将她打下凡尘。
她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夜。云间一轮皎月,仿佛在天上冻住了。
她在怨恨自己。明知他不会娶自己为妻,她又不愿与他为妾,却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喜欢上了他,渐渐泥足深陷。
原来男女之间,卑微的那一方总是盲目的。因为无所依傍,所以盲目地相信感情。
她出了题,他给了答案。
如今落到这番田地,没有了他的护持,天地虽大,她要往哪里去?
冉盈失魂落魄,抬脚就走。没留神迎面来了一辆马车。
那车夫没提防路边忽然出来一个人,也一惊,将马使劲一勒。马车哐地发出一声巨响,急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