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冲见他越说越离谱,训斥他“你又没见过他们怎样,在阿盈面前胡说什么?”
连忙又转向冉盈“阿盈,你别理他。竹羽是对宇文泰有过想法,可是据我知道的,是她自己一厢情愿。”
说到这里,他沉下声音,认真地看着冉盈,又说“宇文泰他身居高位又是那样无出其右的相貌,有女人喜欢他也很正常。日后即便你们成了婚,想给他做妾的女人肯定也有,你自己别胡思乱想。他若是有二心,就不会那么大张旗鼓地去潼关了。”
冉盈点了点头,横竖是那女子已经走了,心里便也放下了这件事。
告别了玄成和严冲,离开馆驿,冉盈一个人牵着马慢悠悠地在街市上走着。
她知道宇文泰一早就进宫去跟皇帝谈婚事。
柱国娶妻毕竟是长安城的大事,之前又有诏书赐婚。可如今一场变故,冯翊公主的身份被揭穿了,她又要以什么样的身份嫁给他?
冉盈思忖着,其实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完全看天子想要怎么处置。
可是大军凯旋回师已经有两三天了,宫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怕就怕有人要拿她的身份做文章,将矛头对向宇文泰。
边走边想着,没走出多远,迎面来了一队金吾子,后面赶着一辆黑布蒙着的马车。
金吾子吆喝着驱散了路上的行人,径直走到冉盈面前。
为首的是陈群。
陈群见了冉盈,恭敬地行了个礼,朗声说“女郎安然无恙,真是可喜可贺。”
“你一切都好吧?”冉盈微微一笑。
他对她的称呼变了,态度也变了。疏离,冷漠,有礼。
她懂了,一场变故已然缓缓拉开了大幕。
“当初听闻女郎的死讯,属下十分震惊。没想到还有再见女郎的一天。”
陈群的笑很得体,也很有距离。像是同她完全没有过那一场主仆之义。
冉盈明白了“宫里派你来的?”
“是。”
“至尊还是皇后?”
“是……至尊。”
冉盈垂眸,表情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
“陛下说什么?”
“陛下下诏,收回冯翊公主册印,命京兆府查办民女冉氏冒充男子、冒认官职之欺君大罪。在下是奉旨前来……捉拿女郎送去京兆府归案的。”
冉盈的心狠狠往下一沉。
温和了四十多年的皇帝,在这件事情上,突然对着宇文泰露出了久藏的獠牙。
冉盈冒认官职这件事,若是交由大理寺去查办,那便是认了她当官这件事情,也即是认了她为官期间所做的一切事情;
可至尊将这个案子交给了京兆府查办,便是将她当官期间的一切作为一概抹杀了。
这个案子的基调就是民女欺君骗官!
“你是要亲自送我去京兆府的大堂吗?”冉盈轻声问。
陈群又恭敬地行了个礼“皇后念在你我主仆一场,派我来给你个体面。”
说着指向身后黑色的马车。
皇后不让她被当街押送。
冉盈又问“柱国知道么?”
“他?”陈群一笑,“他早上进宫,现在大概是在回柱国府的路上吧。女郎请吧。”
临近正午的街市熙熙攘攘。各家店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各种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流淌。
在这繁华热闹中,一队金吾子沉默而整齐地护送着一辆黑色的马车往京兆府走去。
冉盈忽然害怕起来。
没想到陛下居然走了最凶险的一步棋。
他连试探都不试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把宇文泰逼到了死角。
决定下得迅速又果断,就像是思考了很久、早就下了决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