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肃无力地躺在榻上,面色死灰,目光一一扫过身边围着的人。
惟独没有她。
若是他死的时候,她能在身边就好了。
他有些遗憾地想。
又忍不住想,能不能把她绑来呢?
大夫收回给他搭脉的手,面容严肃地说“王上劳累过度,神思已竭。从这一刻开始,必须要卧床休息,什么都不能再想了。”
“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吗?”他轻笑一声,对大夫的话不屑。
大夫的威信受到挑衅,口气严厉起来“行尸走肉都不行!只能躺着,不可以起身!”
“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什么事都不要去做了!”大夫厉声打断他,又哀声恳求“王上啊,求你好好活着吧,任何事情都没有你能活下去重要啊……你若是再这样耗费心神,只怕……”
听大夫这样说,围在榻边的几个侍卫都跪了下来。
眉生也哀声求他“王上,你已耗尽所有的精力,你就好好躺着,听长安传来宇文泰万劫不复的消息,不要再费神想什么了。——就当,就当是为了蓁蓁女郎。”
高肃这才轻轻点了点头,说“你记住了?若是宇文泰放弃冉盈……”
“属下知道,属下会将她平安地带来晋阳。”
他又转向郑氏“小娘,你说,若是我阿娘还活着,她会喜欢阿盈吗?”
两行泪顺着郑氏的脸颊淌了下来。她哽咽了一下,伸手擦了擦泪水,点了点头“夫人会喜欢她的,夫人一定会很喜欢她。”
高肃听了,嘴角扯了扯笑“你骗人。阿娘不会喜欢她。阿娘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子。她从前说,太聪明的女子,会让男人操很多心……”
说到这里,他忽然有些悲伤。这种悲伤突如其来,却又顷刻间排山倒海地将他吞没。
“可惜……可惜我寿数无几,没法为她操什么心……”
这样轻轻地说着,仿佛是呓语一般,他闭上了眼睛。
有时候,还真是嫉妒宇文泰啊。他高肃想要的,他宇文泰都有。
“王上!”眉生见他闭了眼,一阵紧张。
大夫趋身上前看了看,轻声说“王上睡着了。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吧。”
……
接连几天,杜子恒都没有再提审冉盈。冉盈独自被关在阴冷的牢里,心里渐渐有些焦灼,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
这场宇文泰直面天子的斗争,会以怎样的结果收场?
她希望宇文泰以大局为重,可是又暗暗地,希望自己成为被选择的那个。
只有他选择了她,她做的所有的这些对的或者错的事情,才有了意义。
一天晚间,京兆府的朱色大门外来了一个黄门和一队金吾子。
杜子恒听过侍从来报,连忙迎了出去,认得那黄门是皇帝身边的近侍,立刻躬身迎上前问道“李中使怎会来此?可是陛下有什么旨意?”
黄门是个和蔼的人,跟了元宝炬多年,见惯了各色人等在宦海沉浮,早已宠辱不惊。
只见他嘴角一抹若有如无的笑,用尖细的嗓音不高不低地说“陛下有诏书到此。”
杜子恒一思忖,前一日堂审冉盈的的记录还未整理完毕,整个案子才刚刚开头,连卷宗都算不上有,怎么这时候陛下忽然来了圣旨。
看来自己的揣测是对的。这场较量果然是陛下和宇文泰之间的。
而且很可能已经有了结果。
还在沉思间,耳边响起了老黄门的声音“杜府尹,接旨吧。”
杜子恒猛的回神,连忙将老黄门和一队金吾子迎到院中,自己转到下首的位置垂首跪好。
老黄门不急不慢地打开手中的帛书宣读起来。
圣旨很简单,就两句话。
民女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