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禧等人总算见到了一个游牧民的帐篷。
饥饿难耐之下,残辽君臣只能谨慎地靠近这户人家,诳称自己是某部的侦骑,因在沙漠中迷路才至此地,寻求一些吃食。
上京道草原的生存条件极为恶劣,不管是极端艰难的自然环境,还是无时不在的混乱杀戮,都使得一般的牧人必须依附于部落才能存活。
就算是各种原因落单的游牧民,通常也会几家结成一个小型帐落,并投托到某个大部落之下寻求庇护。
因此,但凡能够在草原上存活的独户游牧民就不可能是一般人,都有极强的警惕性和野外生存能力,耶律延禧等人遇到的游牧民拔里特就是这样的人物。
拔里特当然不会相信这伙陌生人的鬼话,但能在草原和荒漠之间穿梭的游骑也绝不会是一般人,不想惹麻烦的话最好就别管多闲事。
不想惹事的拔里特痛快地给了逃亡者一头食羊,却将他们安排在兽栏旁的草垛休息,不允许耶律延禧等人进自己的帐篷——里面有其人的妻儿。
惊恐万状的天祚帝也怕再遭陌生人的出卖,本就没想进入帐内休息,双方相互警惕之下,倒是安然度过了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次日大早,拔里特起来喂羊,见到了戴着貂裘帽的术者等人宁愿挤在草堆中相互取暖,也要将毯子交给耶律延禧挡风,知道了后者应该是个大人物。
其人由是留了心,等术者等人醒来后便偷听了他们的讲话,才知道这个帽子都没有的落魄老者竟然是自己的皇帝。
拔里特大惊,赶紧跑到耶律延禧的马前叩头,跪在地上失声痛哭,请求天祚皇帝宽恕自己的怠慢之罪,并再三恳请天子入帐接受忠实臣民的款待。
耶律延禧等人这一路奔逃,也的确是人疲马乏了,若是接着跑下去,人还能勉强支撑,马怕是又得倒毙了。
更关键的问题是眼下后有追兵前无去路,众人一时也没有想好下一步该去往何处,漫无目的的瞎闯,未必就比留在这里更安全。
综合考量后,天祚帝坦然接受了拔里特的邀请,进入帐内安歇。
术者等人则轮流留宿帐外警戒,以防不测。
拔里特本是宫卫军兵士,早年曾参与过护步答岗和黄龙府之战,还征讨过耶律章奴,在战场上出生入死为大辽流过血,也见证了大辽的衰败。
战场上的接连失败,对上位者来说是钱粮和兵员数字的损失,对出生入死的兵士们来说则是不断倒下的袍泽。
拔里特不想成为这些冰冷数字中的一员,便在战争的间隙带着家人远离了部落,以逃避再次征召的命运。
此番见到了皇帝等人的落魄,拔里特想起自己没有尽到的职责,心怀愧疚之下,主动忏悔了自己的罪责。
国家衰败落魄至此,哪里是一个小兵能够承担的责任,天祚帝自然不会惩罚这个逃兵,大度地赦免了其罪责。
拔里特则让自己的妻小见了皇帝,并尽心款待。
还好,这一次倒是没有闹出主人以妻待客的尴尬事。
接连逃亡之后,疲惫不堪的耶律延禧总算睡了几个安稳觉。
不过,拔里特身为游牧民,家中本就不富裕,能款待天祚皇帝君臣一时,却没法庇护他们一世。
耶律延禧也担心金军的搜捕小队会追来,在拔里特家住了四日后,大略养足了马力,便不顾拔里特的挽留,继续赶路。
临行前,天祚帝嘉许了拔里特的忠心,并授予其人为饶州节度使。
很明显,这个任命为遥授,拔里特不可能前往控制在金人手中的饶州任职,自然没法通过这个职务获得任何好处。
最多是其人死后,能够在墓志铭上写上一笔“故饶州节度使”——前提是拔里特的后人能够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