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两不够只好偷卖漕粮,漕粮少了便要掺假造假,掺杂沙土、石灰、糠秕、木屑、胶泥,或者用五虎、下四川、九龙散等草药使其发胀增色。”
“这些造假的漕粮要逃过这些世袭军粮经纪的火眼金睛,唯有用银子蒙混过关,银子用足了,不但能验收合格,还能在过斛时做手脚,一船漕粮能多量出几十石百余石,反之,银子使不到,不但质量无法过关,同样一船漕粮还能少量出若干。”
“至于少量的办法,那是众人皆知的,用斛过粮,斛满了再用踢倒山的大头靴踢上几脚,斛里的粮食便塌陷下去,这‘踢斛’,收粮时斛该不该踢,踢几脚,用多大力气踢,全凭经纪的心思了。”
“还有‘起米过斛’,那是要用一只刮板,粮食装入斛之后用板刮平,斛平斗满乃为公平,因之要求那刮板一定要绝对平直无误,而军粮经纪手里的刮板多是月牙形的,刮斛的时候,月牙朝上斛面是凹的,月牙朝下斛面是凸的,你想想,这一凹一凸差距有多大?这就叫‘淋尖’,有了这世袭的‘踢斛淋尖’的手段,那自然就能赚上千两白银了。”
魏忠贤听了便道,
“照这么说来,这军粮经纪理应也是这坐粮厅中最不希望漕运改海运的人了?”
王安淡笑道,
“自然了,要是再加上投票选吏,他们这一身的本事,又要往何处施展呢?因此咱们绝不能指望这军粮经纪能帮得上咱们甚么忙,说实在的,咱们若不是皇爷派下来的,他们当咱们的面儿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也是大有可能的。”
魏忠贤叹气道,
“能不挡道儿已然是厚道人了,哪里敢指望这些和漕运切身利益相关的人能帮得上甚么忙啊?”
就在这档口,军粮经纪已经完成了至关重要的验粮步骤,准备转入下一个挂单交割的环节。
大明的漕运挂单是与漕船航行的记录日程息息相关的,漕运衙门以漕运水程日数列为图格,给与各帮官员收掌,逐日将漕船行止地方填注一格,待运粮完毕后送与漕运衙门查缴。
因此一艘漕船在运河上的来往行进,皆有军卫有司登记水次兑粮日期,包括运官、旗军、船数、兑某地正粮若干,甚至细致到水次、兑完开航、到淮时限,在淮安将单送漕司定立过洪到京期限,一路的稽查、填注、报完、给照,都有详细周全的记录。
而轮船招商局所负责的将漕船重新编号的工作,正是建立在挂单交割的这一步骤之上的。
魏忠贤等人正围绕着军粮经纪的日常职务絮絮说话呢,但听得码头靠岸处忽然传来一阵高声喧哗,
“想要咱们把漕船交出去重新编号,必须得让坐粮厅付了银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