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抬起尾巴。一团马粪落进水里,丹德里恩长叹一声。
“英雄,”他喃喃说道,闭上了眼睛,“未能跨越奔涌的河水。他被许多箭矢贯穿,就此阵亡。他的遗骨沉入蔚蓝的水底,覆上翠绿的水藻,从此无人知晓。他的全部痕迹都烟消云散,只有马粪存留,顺着河水飘向遥远的大海”
珀迦索斯显然轻松了不少,没等丹德里恩再次催促,它便欢快地朝对岸走去。等到终于抵岸并摆脱水草之后,它甚至擅自在水边小跑起来,彻底打湿了丹德里恩的裤子和靴子。但诗人并没有发觉,因为他想象中的利箭始终瞄着他的肚子,在他脖颈和后背蔓延的恐惧就像一条硕大、冰冷而又黏滑的水蛭。那片赤杨林后面不到一百步的地方,在河畔青草地的另一侧,耸立着一座黑暗而险恶的林木之墙。
布洛克莱昂森林,往下游方面几步远的岸边,躺着一匹马儿的白骨,荨麻和芦苇在它肋骨间生长。那儿还有一具小些的骨骸,显然不是马骨。丹德里恩发起抖来,连忙转过头去。
在丹德里恩催促下,骟马费力地走出河畔湿地。踩踏烂泥的嘎吱声和水声不时传来,泥巴的味道令人不快。青蛙的呱呱声暂时停了,周围一片寂静。丹德里恩闭上眼睛。他不再吟诵,也不再即兴表演。他的灵感和勇气都已枯竭,只剩下冰冷而令人厌恶的恐惧。这也是十分强烈的情感,却与创作冲动彻底绝缘。
珀迦索斯抬起松软的耳朵,没精打采地拖曳着脚步,朝那片属于树精的森林走去。许多人将其称为“死亡之森”。
我跨过了边界,诗人心想,已经没法回头了。如果站在河里或岸边,她们或许还能放我一马。但现在不行了。现在我成了入侵者。就像那个人我也会变成一具骷髅,作为对其他来者的警告只要这儿出现一个树精只要她们看到我
他在回忆自己看过的箭术竞技和比赛,还有乡间集市的射箭表演。稻草做的箭靶和假人被箭头刺穿,甚至撕裂。人在中箭时会感觉到什么?冲击力?疼痛?或者什么都感觉不到?
周围要么没有树精,要么就是对方还没想好该拿他这个孤身骑手怎么办。尽管诗人吓得全身僵硬,却依然毫发无损。森林入口被浓密的灌木丛和倒下的树干遮挡,到处都是树根和树枝,不过丹德里恩反正也没想走到森林边缘,更别提深入其中了。他可以承受风险——但他不想自杀。
他非常缓慢地下了马,把缰绳系在一根暴露的树根上。他很少这么做,因为珀迦索斯并不喜欢到处乱跑。但箭矢呼啸破空时,这马会有什么反应,丹德里恩也说不清。到目前为止,他一直努力不让自己和珀迦索斯听到这种声音。
他从鞍桥上取下一把鲁特琴。这件乐器做工独特而精美,琴颈又细又长。他抚摸着嵌花的木制琴身,想起这是一位女精灵送给他的礼物。她们会把它送还给那些上古种族还是留在我的尸体旁边呢?
不远处有棵被狂风刮倒的老树。诗人坐到树干上,让鲁特琴倚着膝盖。他舔舔嘴唇,在裤子上擦干手心的汗水。
白昼眼看就要结束。缎带河上方升起一阵灰白的薄雾,包裹了这片草地。周围冷了下来。鹤鸣声在远处响起又消失,只余刺耳的蛙鸣。
丹德里恩拨动琴弦。一下,两下,然后是第三下。他拧动琴栓调调音,然后开始演奏。片刻之后,他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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